要是照着这个势头下去,恐怕等不到回京城,他就能把她活吃了。明明答应过她的,会等她长大。可现在,她是越来越不信他了。
怎么办?她闭上眼,伸手去抹嘴唇。
好恶心,每次都把舌头伸过来,难受死了!
然而手举到一半就被他握住,他粗糙的大拇指则抚上她的嘴角,替她拭去溢出的口水。
末璃别开头,脸色阴沉。
明知道这种时刻,她应该撒娇,应该闹点小别扭,以增加情趣,博得好感。可她真的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对方的变本加厉,为所欲为,已经让她心中的忍耐到了极限。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不懂什么叫距离!
是的,没错,这个天下谁又能让他去尊重?他想要和谁亲近,就和谁亲近。和谁亲近,那都是对方无上的荣耀。
因为他是展万钧,是摄政王,也是将来鎏玥的新皇帝。
可真是够了!他再好又与她何干?
他强行索吻,事后也料到怀里的小人会闹别扭。无所谓,她的小别扭对他来说都是小情趣。小猫小狗总要活泼一些才可爱。
可这一次,她不闹了,只是沉默。
背着身,别着脸,低着头,垂着眼,她一句话也不说,甚至都不动,像一块石头似得沉默。
他也沉默,低着头沉甸甸的看着她。
明明刚刚很亲密的两人,此刻却像是围起了一层摸不着看不到的围墙,谁也无法触及到对方的心。
对末璃来说,展万钧的心到底如何,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触不到就触不到,触不到才好。若是能把对方隔离,她恨不得就像隔离病毒一样,连他呼吸过的空气都最好不要触及。她快要忍受不了,早知道会如此,她就该那晚下定决心,让他去死!下一次,下一次她绝不犯傻,绝不犹豫!
而对展万钧来说,触不到对方的心固然有些令人失望,但因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这失望也就有限的很。这小人儿在嬉皮笑脸之下有一副琢磨不透又难以驯服的灵魂,他不介意慢条斯理的一步一步的摆弄她。
这,也是一种情趣!
两个人各怀鬼胎,虽贴在一起,思绪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中间全是满满的算计。
忽而,前面的草丛沙沙一响,一只肥硕的野兔蹿出。
末璃被吓了一跳,看到这肥兔子,愣了一下。
身后的展万钧巍然不动,伸手从马屁股的箭壶里抽出弓箭,挽弓欲射。
她伸手按住他的弓。
“别!”
他侧头看她。
“放过它吧,我们又不缺这口肉吃。也许,它的家人在等着它回去团聚。”她说。
这真是小孩子的痴话,叫人听了忍俊不已。然而因为心里明白这怀中的小人绝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儿,所以这话他是听过就算,再不似以往那般感慨万千。
不过,只要是无伤大雅的小情趣,他还是不介意成全她。
放下手里的弓箭,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陛下对一只兔子都如此怜爱,为什么偏偏对我这样冷淡。”
听着他“幽怨”的话,末璃敛下眼皮,在心里狂吐。
兔子可爱,那是因为不会跳起来对着她这样那样胡来,她自然怜爱。而他……
强撑出一丝笑意,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爱卿何必跟一只小兔子斤斤计较,那不过就是一只小畜生而已。”
她自比小畜生,叫他不要太计较。这话明着是自贬求和,但话里的怨气,也是够重。
展万钧哼哼一笑,双腿一夹胯下的骏马。大黑马嘶了一声,跃然而起。
小兔子被惊吓到,慌不择路就逃窜而去,消失在草丛之中。
“陛下唤我爱卿,到底是如何一个爱我呢?”他揽着她,眯着眼看似悠闲的问道。
真是烦人!男人一旦纠缠起来,那真是比女人还烦!
“自然是很爱很爱了!我的一切从今往后都要仰仗爱卿,你说我该是如何一个爱你。”她也哼哼一笑,虚情假意的说道。
假!这话太假了!假的他都不屑于生气!展万钧含着笑,抬起头。
“陛下对我厚爱,我也自当投李报桃。其实,若是陛下想一直当皇帝也无妨。微臣情愿一辈子给陛下当……”
他的话还未说完,末璃已经蹭的一下从他怀里坐起。
“爱卿说笑了!”
一下就打断了他的话。
展万钧咧嘴哈哈一笑。
“是,微臣说笑了。陛下不要紧张!”
能不紧张?这是能说笑的话吗?分分钟吓死人,好吗?她真是快要被这男人气死。
阴阳怪气难伺候,随时随地会乱来,太不让人省心了。
这好好的郊游,还说是让她放松身心呢,再和他多相处一分钟,她都快要受不了!
看着她这个既紧张又懊恼的样子,展万钧心里却很平静,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怜爱,只有一种恍然大悟。
他不过是随口一句说笑,她就如此,看来也是心口不一。
兴许,这小东西还真想当皇帝呢!
这一场打猎,众人就陪着小皇帝和摄政王在围场转了一圈,别说一头獐子一头鹿,就连一只鸟都没有打到。
对外自然是美其名曰,陛下仁爱,不忍杀生。
其实么,人人心里都明白。这两尊大神都没把心思放在打猎上,一直腻乎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国家大事,阴谋诡计。
摄政王一回来就和柳傲君扎进书房,闭门不出。
末璃则回到自己的院子,也一头扎到床上,倒头小憩了片刻。
累,累死了!心累!除了累,就是急,急的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团团转。
摄政王到底什么想法,她是真猜不透了。一会阴一会阳,一会热一会冷,明明前几天还对她嬉皮笑脸,但今天就这么阴阳怪气,真是越来越难伺候。
兴许,是憋坏了吧。
那可怎么办?唐家不是给他准备了女人,他没用?为什么?这不是为难自己又为难她嘛!
难道真让她主动去当他的去火小药?别介!她还小呢!
但万一,他不是憋坏了呢?
这想法一冒头,她的心就敦敦往下沉。
憋坏了的摄政王还不算可怕,再坏也不过她两眼一闭,咬着牙疼一场,也就好了。
可要是憋着坏的摄政王,那等待着她的,可就说不好是个什么下场。
啊!真是糟糕!她真不应该多管闲事去救唐十一!一定是这一茬出了纰漏,惹了煞星爷爷的猜忌。
完蛋了!被上位者猜忌,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难怪他一脸皮笑肉不笑,字字句句都已有所指,还拿“要不要继续当皇帝”这样的话敲打她。
悔不当初!可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吃,她也是无法回头。
怎么办?是主动坦白,要求宽大处理呢?还是装死到底,死不承认?两条路都不是好选择啊。
祁进这个神经病,到底还要她经受多少煎熬才够?
快点出手救她喂!再不出手,她真要被他玩死了!
末璃滚在罗汉床上抱头哀嚎,难过的连晚饭都吃不下,窝在被窝里装病装死。
小皇帝躲在屋子里装死,众人见怪不怪。她就是个三头两头要生病的玻璃人,哪天不生病了才叫奇怪。
但自打围场回来,摄政王也关起门来不见人,这就叫底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晋城里又要刮什么妖风。
展万钧坐在太师椅里冷笑。
不是他要刮妖风,而是他等着别人刮妖风!
两尊大神都躲起来避人,底下的各路小鬼,牛头马面就纷纷登场,要掀风作浪。
也是天公作美,这一晚还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正适合妖魔鬼怪登场作乱。
天上没月亮,这夜色就浓的如同一团墨汁。晋城里的有大大小小的炼铁作坊近百家,炉火彻夜不息,故而夜色黯淡的有限。
但在炉火照不到的地方,鬼怪们就忍不住登场现形。
码头阴暗处人头攒动,一包包沉重的货物被搬到船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身穿黑色夜行衣,步履匆匆。除了喘息声,绝无半点言语。
而高墙上也有鬼影飘过,所到之处,只听见闷哼一声,放哨的人就不见踪影。
末暧在屋子里和衣躺着,闭目养神。待到钟鼓楼山敲过了三更鼓,则翻开被子一个打挺坐起。
把枕头塞进被子里,盖好。他翻身从窗户出去。
他受了父亲渔阳王的嘱咐,入了晋城之后要尽力搜集情报,送到外面。然而晋城里这一阵实在是太乱,摄政王一党为了谣言,为了那颗什么“凶星”,恨不得把晋城翻个底朝天。唐家都给掀翻了。
先前保皇党塞进来的人,都因为手脚不伶俐,被抓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就难成气候。
他虽有心做一番大事,可独木难支。好在这晋城里也有内应,多次相助,又帮他送了几次情报出去。
可惜他是个显眼的人,摆在明处叫人处处提防,所能搜集到的情报有限。
从围场回来,他屋里就有内应留下的暗记,约了晚上相见,又要事商议。
所以他才换上了夜行衣,在三更时分偷偷溜出去。
今晚的晋城不知怎么得,格外安静,静的都叫人心里不安起来。倘若是个久经沙场的老人,此刻必定心生警惕。然而末暧可到底也只是个长在王府的大孩子,虽聪慧有余,可经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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