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自知是怎么回事,便就连忙找来素日得用的小厮春贵去了。
华氏这里小憩了会儿。又逗了会儿孩子,春贵就回来了,站在珠帘外道:“回奶奶的话,韩世子与莘少爷茗少爷他们下了会儿棋,便就去了后园子里煮茶,世子爷什么样人品小的不敢乱说,不过小的故意找了几个模样好的丫头在湖面划船,还打他们窗子底下经过,世子爷并没有多看一眼。”
“就打听到这个?”华氏挑起眉来。
春贵忙低头道:“小的也不敢靠太近,只是远远地见到韩世子挺好说话的。待人不远不近,既不高高在上也不显格外殷勤,让人心里舒适得很。”
华氏皱了皱眉头,片刻道:“下去吧。”
春贵便告退出门。
才走到门外华氏又唤他道:“回头韩世子走了。便把莘少爷请过来。”
韩稷坐到太阳西斜时分便就走了,沈莘听说华氏传见,便即过了二房。
华氏仍让人抬来屏风,布了座奉了茶,问他道:“听说魏国公世子来府里拜访了?”
沈莘自打与房家小姐订婚之后,许是卸下包袱。不但人开朗了回去,与曾氏关系也日见融洽,沈雁是怎么为他打算的,他自也是记在心里,与二房竟是冰释了前嫌,再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心结。眼下华氏这般问他,他便也就老实答道:“回二伯母的话,确是韩世子来访。”
华氏道:“他是行武之人,怎么也跟你们玩得到一处?”
原先沈莘不接受曾氏的时候,华氏也常奉沈宓之命过问沈莘的生活,因而沈莘并不觉得她问这些话有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对她特特地问他这些而有着一丝丝的疑惑,不过他还是答道:“韩世子为人谦逊,而且博学多才,并非寻常勋贵出身的子弟,他虽是武将,但举止斯文,对棋茶二道也甚有心得,关键是他为人豪迈又细心,既使我等文人倾羡于他的丰姿,又无须害怕道不同不相与谋,总得来说,从他身上看得出洁身自爱的品质。”
华氏听着这席话,心里又踏实了点。沈莘不像沈茗,他为人更稳重些,并不擅于花言巧语,所以他说出来的话,怎么着也有八九分是真的。
如果韩稷当真谦逊又有教养,那么理应不会是什么坏人。
京城也只有这么大,若是干过什么坏事也不大能藏得住。
可她也还是不敢轻率,又问道:“我听说他是京师里相貌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不知道他在闺房方面有什么坏毛病没有?”说完又觉这话未免露骨,又补充道:“我是觉得他生得也太好了些,若私行上有什么问题,带坏了你们倒不好了。”
沈莘越发觉得有异,顿了下回道:“这层倒是没看出来。也没听顾颂他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毛病。”
说的也是,顾家家教也是严的,至少在这方面顾至诚管顾颂管得极严,顾颂总一口一声地稷叔,想来若是有不好的毛病,也是不会与他这般亲近的了。
华氏听到这里,认真地思虑过一番过后,竟是渐渐接受了韩稷当女婿的这个可能。
她让人拿了几刀宣纸走出去给沈莘:“日前你华舅舅从泾县带回来的,你给茗哥儿他们兄弟都各自带一刀去,你自己留一刀。”
沈莘这里谢过她,便就让小厮抱着宣纸出了二房。
走着走着脚步却又越来越慢,华氏打听韩稷的这些话,怎么听着总像有些怪怪的?再想想韩稷对他们兄弟的亲切,以及这几年时不时传来韩稷与沈家的交集,他忽而也嗅出了点味道,华氏这么样,可不就是像丈母娘相女婿么?这是在替沈雁相韩稷?
他立马就停在庑廊不能动弹了,这么说来,韩稷又是送棋谱又是寻他们吃茶,竟是想当沈家的女婿?
那沈宓与华氏对这事是什么态度?
他蓦地转身往二房望去,呼吸也随之停顿起来。
沈家各房之间的矛盾,他这些年也没有什么不清楚的,二房若是有个韩稷这样的女婿势必又会多出不少光芒,可是即便这样又能如何呢?二房就是不靠嫁女儿也一样能有不错的未来,看华氏的样子还不见得十分满意韩稷,他难道也要学人家横插一杠子不成?
不,莫说他跟沈宓之间没有什么利益之争,就是有,不管是长房三房还是四房,在华氏诞下子嗣之后,都已经彻底没有与二房较高低的可能了。更何况,韩稷既然会放低姿态来拢络他们,可见对这门婚事有多么上心,而他们又岂能招惹得起他堂堂魏国公世子?
算了,他想这么多作甚?
二房强大已成事实,聪明的做法不是与他们为对,而是和谐共处双赢互利。
沈家有个韩稷这样的姑爷,那也是件求不来的美事。
沈雁就是不嫁韩稷,难道就会挑个寒门士子随便嫁了不成?
他抬头吐了口气,忽然又觉得胸内无比清爽。
华氏这里见着紫英送客回来,扬眉道:“他回房了?”
紫英道:“在院外廊下站了站,不知想些什么,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倒是又云开日出地走了。”
华氏扯了扯嘴角,轻拍着熟睡中的兄妹俩道:“他这几年的苦没白吃,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了。”
紫英笑道:“说的是,不止是莘少爷变了,四奶奶也变了呢。”
说到陈氏华氏忽然又想起来:“她跟四爷怎么样了?”
紫英道:“约摸听说前儿个四奶奶上四爷屋里替他将被褥全换了厚的,四爷回来后问是谁换的,知道是四奶奶,也没说什么。”
华氏扬扬唇,没再说什么。
这里且记挂着辛乙所说那事。
眼下沈雁虽然还小,但韩稷却有十六七了,韩家那样的人家虽然不急着娶亲,可他们家人口不多,而他们家已在为他议婚的消息也传出来好久,恐怕并不能拖到很久以后去。而倘若真等到过两年再订亲,一来外人恐怕会有些猜测,二则不给他们个定心丸吃,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事。
再者她因着总觉得亏欠沈雁,韩家家世是没得说的,从行宫里二人常常出门就看得出来沈雁对韩稷也还满意,她总是愿意女儿幸福的,既是都无问题,那她又何妨让他们安下这颗心来?
早些订就早些订罢,当娘的最期盼的,不就是看女儿能有个称心如意的好归宿么?
她心里这般想定了,也就开始琢磨起怎么去说服沈宓来。
第451章 邀约
而心里又涌起一阵淡淡的伤感,养了十几年的闺女,真到了谈婚论嫁这日,还是舍不得的。
从小到大,沈雁连替她端个碗她都没舍得让她动过手呢。
这里纠结了小半日,瞧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估摸着沈宓也快回来,想了想,就还是让扶桑去沏了他最爱吃的雀舌,并盛了两样开胃的糟鸭信糟鸭掌在桌上。
沈宓踏着暮色进了门,闻见一屋子香氛里传来的醋酸气儿,便笑着撩了珠帘,说道:“弄这些作甚,酸着我儿子丫头怎么办?”
华氏侧倚在床头笑睨他:“二爷辛苦了,犒劳犒劳你呗。”
沈宓走过来先抱了抱沈筠,又抱了抱沈菁,然后交给奶娘,示意她们抱出去。看了眼桌上的茶和鸭信,命人挪到床头来,坐在床下绣墩儿上道:“这几日是真忙,隔三差五的集议廷议,可皇上就是没有最终定下来。”
华氏道:“那你们到底是拥楚王还是拥郑王?”
沈宓道:“如今淑妃还在禁足未曾出来,楚王已然占了下风,这些日子皇后母子上蹿下跳得厉害,也是让人心烦得很。”
华氏闻言皱了眉头:“怎么能让皇后那种人得逞?”当初若不是皇后存心挑事,她会险些在刘氏与沈夫人手上送命么?
沈宓也凝眉道:“大伙都不知道皇后的宅心,眼下的情况自然是拥郑王。然而楚王郑王都不是什么好人选,我在愁的不是选他们哪个,而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替大周寻个靠谱的君主?只有这储君靠谱了,咱们才算有安生日子过,华家也才能有希望化险为夷。”
华氏神情黯下来。
沈宓直起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还是好好养身子要紧,外头这些事不要操心。”
说着掉头让人传饭。
华氏因坐月子,与他并不同锅吃饭,但沈宓怕她独自吃饭没劲。为了陪伴妻子,洗三宴后又还是每日必在房里陪着用饭。
饭桌摆在床前,华氏坐起来,看着对面的他。说道:“你要是在朝上有个帮手,说不定就没这么烦了。”
沈宓未觉异样,亲手给她添汤,说道:“帮手,怎么样的才叫帮手?
“老爷是我的亲爹。可他不得不为皇后所用,至今也未能钻出这个套来。至诚与卢锭倒是与我同进退,可到底中间又隔了一层,不是一家人,有些苦衷也不能尽与他们诉说。老四如今在六科,倒是有权又信得过,可他自己房里那堆事都没个结果,又哪能指望得上?”
华氏慢腾腾地抿着汤,说道:“所以说,最好就是寻个能在朝上说得上话又帮得上你忙的。同时立场又能相同的,能够荣辱与共的,这样的人最好。”
“说的容易。”沈宓轻哼道:“上哪儿找去?我儿子倒是肯定靠得住,可他如今不还吃着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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