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看来,沈家根本就不需要我们,你们也不需要我们,等到老爷百年过后,我们必然会分家另过无疑。你是我姐姐,我愿你求仁得仁,你想让沈芮当家主,我们不会有半点意见。我希望你能够顺着你的想法一直走下去,凭你自己的力量扶持弟弟,将沈家发扬光大。
“除了这个姓氏,我们从来也没有得过来自沈家的更多恩惠,有的只是尔虞我诈,不得清静。我们巴不得不必管这些份外之事,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一阵风吹过帘栊,面前的珠帘被撩得啪啦啦作响。
沈弋怔怔下地站起来,“你是说不管芮哥儿了么?”她走近来,“老爷这次必然不会宽恕我,我已经没办法再帮芮儿。而我也已经知错了,你怎么还是不肯原谅我?芮儿若没有二叔的帮助,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沈雁叹道。
她转过身来望着她,“你从前没有把二房当成过亲人来信任,没有把我当成姐妹来相处,你只把沈家当成是你们长房独有的,现在你帮不成芮哥儿了,便让我们来接手,谁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任凭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何况,芮哥儿将来好的话便还好,若是将来有个什么不顺,说实话,我也怕你们把责任栽到我们头上。”
“沈雁!”
沈弋失声惊叫着,唇上的血色又在这瞬间里褪尽了。
第403章 归宿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冷静的她,她分明不够她有阅历,她分明只懂得在父母面前撒娇邀宠,充其量也就是在沈宓的栽培下有几分聪明和学识,她素日里做的那些事从来没有入过她的眼。
日间当着沈观裕的面,她提出那样的提议,令得所有人惊讶和信服,她细思之下也知道事情无可挽回,所庆幸的是并未曾与二房有过什么明面上的冲突,在这样的情势下她只能通过她来抓住二房这根救命稻草,来稳住长房的利益,也借他们来替自己扭转逆势。
是以方才一开始,她才会以低姿态面向她,但谁能料到,沈雁并没有上当,她竟然拒绝了她!
“如果你要说这是冷血,那就是吧。”沈弋平静地望着她,“我亦无所谓。”
沈弋如同失水的鱼一样大口地呼吸着,甚至需要扶着桌角才能站直。
她的脸色更白了,忽而急切地上前:“你怎么能不管?眼下只有你能帮我!”
眼下,再也没有比沈雁不插手她的事更让人觉得绝望的事情了。
沈观裕平生最注重家声名声,她就是知道才会那般拖着没曾与鲁振谦了断,可没想到鲁振谦最终还是知道她和房昱的事并且闹将了开来,即使她真的只与房昱见了两面而已,可她就算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更何况又在戏园子里闹出那样大的动静?
她出了这么大的丑,连累沈家在房家面前需要低声下气,眼下沈家又在张罗着让沈莘与房家小姐订亲而修复关系,那么她的存在必然成为尴尬,房家同意订亲的前提也必然会是先解决掉她。这样的话她还怎么可能会落着什么好?
沈观裕多半会选择将她远嫁,而仓促之下的远嫁又能挑得什么样的好人家?
沈观裕如今将重心都放在沈宓身上,沈雁这次又在她闯祸之后给沈家指出了一条明路,她的话在沈观裕面前份量明显上升,如果她不插手她的事,那么她就只能被沈观裕从快从速地嫁出沈家了!
她身子因为说话太过用力而前躬着,也终于抑制不住情绪而失声哭泣起来。
沈雁端坐在绣墩上,神情同样萎顿。
屋里充满了一种悲凄的意味,如同外头夜幕上的乌云,沉沉地压在人心上。
面前的沈弋纤弱无助,像是棵疾风里的草。
沈雁忽然回想起自己的前世,最悲凄的日子是华氏死后,她一直深恨着沈宓直到他死,身怀着那样的仇恨,她也曾经失去理智,也曾经不相信任何人,如果换成她是沈弋,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着跟她一样的选择。
前世里的沈弋是平顺的,从她的经历来看,这些算计她一直都有,只不过也许那会儿没有她在跟前碍眼,她把这件事处理得极好。比如说她有足够的时间顺应沈璎的希望撮合她跟鲁振谦,顺势栽赃鲁振谦与沈璎有点什么瓜葛,如此一来既堵住了鲁家的嘴,又达成了自己风光嫁入房家的目的。
这些内情已经无从知晓。
但沈弋自有一股生命不止,算计不息的顽强精神,倘若沈璎仍在,以沈弋的手段,要算计着时刻想要攀高枝的沈璎替她嫁去鲁家,又能有多难呢?
她顺手沏了杯茶,递给已经渐渐平息下来的沈弋,说道:“你觉得为自己争取前程没错,我也觉得你没有错。但你所请求的,我却无法帮忙。你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一个时刻没有安全感的人是可怕的,因为我永远也不知道她要怎么样强大的保障才能完全安心收手。
“你是沈家的嫡长女,老爷不会亏待你的,放心吧。”
她站起身来,目光在苍白而颤抖的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门去。
夜色像黑幕一样将人间裹得严严实实,一阵冷风吹过来,沈雁拢紧了斗蓬领口,回房了。
沈房两家退婚的事终于在来往多的贵族圈中小范围的传播开了,因为这之中也有房昱不庄重的原因在内,因此房家对外甚有涵养地称是自家考虎不周草率行事,而并未明确地说出内因。
沈观裕亲自上房家拜访了几回,又说动了郭阁老夫妇作和事佬,加上沈宓又与房贯在外吃了几回茶,再上房家周旋了几趟,关系终于有缓和的迹象。半个月后沈家向房家提了亲,给沈莘许了房贯二叔的嫡长孙女,房家排行老三的房一苇。
据顾茜如说,房三小姐性情温婉,虽然不如沈弋这么表现出色,又是旁支,但却是房家小姐里资质中上的,其父也在外任知府,配性格内向的沈莘应该蛮合适,由此看来房家行事还是厚道,并没有借此挤兑沈家。
沈弋的问题不可避免地成为房家同意结亲的重点,沈家又开始操持起沈弋的婚事。
这次再议婚,却远不如上回的风光了。虽然也仍然还有帖子上门,但要么是些不入流的官家子弟,要么就是急欲借步青云的寒门士子,这之中任何一门都够不上沈家小姐该有的归宿。
沈弋这阵子病倒了,不吃不喝连神仙也不定能扛得住。
季氏每日里也以泪洗面,但因为三房又有喜事,人前又还得强颜欢笑。曾氏不忍心,劝着她回房歇着,这些事便就由她与华氏陈氏来张罗。
沈芮也闷闷不乐,与沈葵甚至也闹翻了。
沈葵撅着嘴儿委屈地到碧水院寻安慰时,沈雁正在听华氏说起沈弋的婚事。她沉默了半晌,让胭脂带着沈葵下去吃零嘴儿,然后到墨菊轩,一面给沈宓磨墨,一面说道:“我记得谢家去年出了两个少年举子。”
沈宓埋头写字,并未看她:“那又怎么样?”
“谢家这个时候必然也想得到咱们家的扶持,所以先前才会千里迢迢递帖来求婚。弋姐姐虽被退婚,房家却未怎么损她名声,若让她嫁去谢家,不但显得咱们家不忘当年祖辈交情,而且嫁作世家之妇,于我们面上也有光。”
沈宓停笔抬头,“你替她求情?”
“哪里是求情?”沈雁哈哈笑道,“我这么不肯吃亏的人,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沈宓静望了她半晌,垂眸微微地唔了声。
第404章 回朝
谢家如今逐渐筹谋复出,这当中最便利的一条路自然是与沈家再度亲上加亲,之前拒了人家,如今又再回头寻上门去,虽然显得不敬,但谢家处于这样的形势,理应不会出声拒绝,丢一点面子跟重持家声比起来,到底还是后者重要的,他们必然会选择吃这个哑巴亏。
沈弋嫁去谢家,到底也不算辱没了她沈家大小姐的名声。日后,沈家自然也会对谢家多有扶助,这样的事情,谢家只要细想想,自然会同意的。
至于嫁过去后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和阻碍,那不是沈雁该考虑的,以沈弋的手腕,不可能会使自己在夫家过得差到哪里去,而她到底身后还有沈家这块牌子。她既只求身份,那么她最后便仍许她求仁得仁。
三日后沈宓派遣葛舟下了江南。
京中下起第一场大雪的时候,谢家派了他们二爷专程进京提亲。
沈弋在获知的那一刻,无声地拥被哭了起来。
沈莘的婚期定在后年,但沈弋的婚期则在明年三月。
沈雁与沈婵萱娘在水榭里捧着桂花酒,赏着窗外飘飞的雪,讨论着不久之后可以上庄子里吃野味的时候,魏国公回朝的消息却乍然而至了!
魏国公回朝的日期生生往后推了三个月,朝廷其实早就收到了他回朝的确切日期,但沈弋这档子事出来,消息也就没怎么传入沈雁耳里。
为了迎接魏国公归来,宫里早做好了办接风宴的准备,魏国公府也必不可免地行动起来。
整个国公府上下十分热闹,丫鬟小厮们忙着打扫庭院与房间,梅氏乐氏帮着指挥下人们挂灯廊上彩球,老夫人乐呵呵地几个侄孙女的陪伴下察看四处,韩耘乐得连鸡腿也不必吃了,就连鄂氏面上也带着久违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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