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喜欢这种自然的转变。她点头道:“跟你们公子说,今儿不早了,我明儿再过来说话。”
出去了好几日,总得回来跟华氏回了话,再去各房里问个安才像话。而且韩家这档子事她还没有理得十分清,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立刻过去。
宋疆没什么意见,探头看了看福娘,然后搔着后脑勺乐颠颠地走了。
沈雁先进了正房。
华氏才午睡起来,正在屋里吃点心。
这大半年下来,华氏身段微丰了些,但跟沈雁一样,有着南方人的小骨架,所以即使吃的多了也仍然看不出来胖。气色也十分不错,一袭蔷薇色的薄纱褙子衬得她面如桃花,但眉间又似隐着一丝轻愁。
沈雁一来就察觉到了,先以为她为家务事烦,等到过了安,又回了她几句问话,见着平日里放帐目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忙碌的迹象,不像有烦心事的样子,不由就纳了闷。
回房换衣的时亿她让胭脂找来了扶桑,问道:“奶奶这几日怎么了?府里出什么事了么?”
扶桑道:“府里没出什么事,奶奶是为自己的事烦呢。”
说着下意识看了看胭脂她们,想了想,又还是咬牙走到沈雁跟前,说道:“上回托辛先生开的药也吃了快一年了,如今身子倒是瞧着好多了,可还没有动静,奶奶慌了。”
她这么一说,沈雁心里才猛地咯噔起来。
最近因着关注沈弋还有朝上一些事,弄得她都忘了这层!算算那方是去年九月开的,回来就开始吃,如今都八月了,可不是快一年了么?辛乙说半年没动静就去寻他重开方子,眼下这事可拖不得了。
但这种事光寻医也是不行的,万一沈宓跟华氏近来没同房呢?
不过细想想这也不太可能,因为随着华氏体质转好之后,人的精神也好了不少,这几个月沈宓常常是天一擦黑就回了房,第二天神清气爽的出门,华氏总要娇羞地送到门下,连扶桑她们都看出来二爷二奶奶感情越发的好,想也知道他们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而沈宓身体状况又极佳,一年到头精神奕奕,又连伤风都极少有,他这边应该是没问题。
想了想,她收拾好了便就又回到了正房。
华氏刚从大厨房回来,府里开始提前做月饼,今年五府里添了丁加了人,五太太是不能提前来帮忙了。
沈雁一面看着月饼样子,一面问道:“母亲是不是在为子嗣的事忧心?”
华氏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下去填数。
沈雁扯了扯她的袖子,她顿了顿,便就停了笔。看了下四面,想了想又还是把人都撵了出去,然后道:“辛乙的方子确实不错,这半年我整个人都精神了,小日子也规则了,可不知道怎么,我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动静。我着实是有些急了。”
本来这些话不该跟沈雁说,但辛乙是她找来的,而她眼下又主动问起,她不说出来,还真不知道跟谁去说。沈宓又交代不让沈雁跟韩稷接触,她也一直没告诉他这方子是辛乙开的。
沈雁连忙宽华氏的心:“不要急,我找个机会,再请辛乙进府瞧瞧。他既然把母亲的身子调养好了,可见是真本事的。”
华氏轻叹着点点头。
沈雁知道这不是几句话能解决掉的心事,也就不再说什么。
晚饭前往各房里转了一圈,沈弋在房里制胭脂膏子,见着她来,遂笑着起身:“雁丫头来的正好,你也大了,可用些胭脂了,我制了好些,你拿些回去。这可比外头买的干净。”
沈雁笑笑,在她先前坐过的位置坐下,看一眼瓷盘里的膏子,拿食指挑了一点捻了捻,倒的确是细腻均匀,上好货色。
“我用不着这个。你不如把前儿从婵姐儿手上得的青梅酒再分我一些。”
“那有什么问题?”沈弋笑着,一面让春蕙去拿酒。
这里才坐下,门外小丫鬟便就走过来禀道:“姑娘,鲁家的秋兰过来了。”
鲁家的秋兰?沈雁往沈弋看去。
沈弋面色刷地冷了。顿片刻,一面端起茶来,漠然道:“没见二姑娘在这儿呢么?让她有事就寻奶奶去我,我这里没空。”
小丫鬟兴许少见她这般言语,忙不迭地退下了。
沈雁抚着杯子,近唇喝了半杯,便就起身道:“差不多该传饭了,我得回去了。”
沈弋随她走到门口:“再坐会儿,在我这儿摆饭也成。”
沈雁道:“才回来,不陪父母亲用饭说不过去。”
沈弋便只好放人。
沈雁出了长房才渐渐放慢脚步,看着才被沈弋挽过的左手,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来。
前世里她与沈弋往来不多,但沈弋待人亲和,面子情倒是也攒下两分。
这世里她也没什么姐妹,沈璎那个是作不得数的,沈弋虽说与她不交心,但好歹对得起这姐妹二字,可是她如今这么样,步步为营地想要嫁个好夫婿,不惜当着她的面给鲁家的人难堪,这仅仅是为了谋个好前程而已,还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二房一较高下?
如果只是前者,她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而若是后者,当从前的姐妹成为了敌人,她感觉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悲哀。
她喜欢聪明大方又能以理服人的沈弋,但同时她也厌恶工于心计到无可收拾的沈大姑娘。原先她把沈家当成是个暂时的落脚点,但如今她渐渐有了归属感,她也开始以沈家的荣为荣,以沈家的耻为耻,她并不希望沈弋落得沈璎那样的结局,更不希望她的一意孤行伤及到沈家。
第382章 点破
她的弟妹尚未出生,但她深信这一切都会有的,如果她依旧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一旦沈家名誉被毁,那么不但害的是眼下的沈家人,眼下的二房,同时也会伤及她的弟妹。
她自认没有什么菩萨心肠,但也绝不想眼睁睁看着人陷入泥淖。
鲁家的秋兰,正是鲁振谦身边的丫鬟。
她长吸了一口气在胸,忽然又掉转了头,回到长房。
沈弋在窗前出神,忽然看到她出现在视线里,吓了一跳,脸上残余的纠结也未来得及收拾。
沈雁一扬手挥退了丫鬟,就这么隔着窗洞,望着窗里头的她:“房家不是旁的人家,他们家的规矩不比咱们家小,大姐姐若是不把话跟鲁三哥说清楚,我恐怕姐姐将来不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可能会令得大伯母在世上难以做人。”
沈弋脸色煞白。“你——”
沈雁平静如初:“姐姐是想说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对不对?我本也可以继续往下装作不知,可咱们姐妹一场,我也想借此告诉你,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以为没有一个人知道的事,但却偏偏让我知道了。可见,将来也还是可能会有别的人知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本没有错,我不明白的是,大姐姐既然有了选择,为什么不干脆给鲁三哥一个痛快呢?”
沈弋紧抿着双唇,扶住窗沿的两手已有些颤抖了。
她把手放下来,身子侧过去,许久,说道:“你不会明白。”
“姐姐的事,我当然不明白。”沈雁吐了口气,抬眼道:“但我却知道,你是那么在乎着长房的前途,我一向觉得你比我聪明,在这件事上,你也应该不会犯糊涂才是。”说完她笑一笑,“世上没有那么多傻子,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
说完她转身下了阶。
沈弋望着她消失在院门外,背上竟有冷汗冒出来。
沈雁竟然知道她另有打算!她知道她迟早会疑心到她对鲁振谦变心,可她怎么会知道她移情了房昱!
是她太得意忘形了么?还是她本身就是个妖孽,让人怎么也瞒不过她去的妖孽?
本以为她已经拿到了她和韩稷有私情的把柄,没想到反过来竟被她知道了她的秘密!
她看了看攀住窗沿的那只手,蓦地抽回来,咬了咬牙。
沈雁回到房里,只觉心头有着极少有的阴郁,一方面是因为华钧成所说的魏国公的秘闻,一方面也因为沈弋的自作聪明,更还有着华氏的心头之忧,这些事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想要洒脱不理会,还真不能做到。
魏国公的事和华氏的事都还好说,唯独沈弋这里,如今被她点破了,她究竟会怎么做呢?
离中秋还有三日而已。
韩稷又约了房昱在玉溪河畔的茶楼闲坐。
吃了两杯茶,韩稷便笑问:“怎么闷闷不乐的?”
房昱红了脸,笑道:“许是天儿转了凉,有些打不起精神。”
韩稷看了他一眼,笑着添茶并未说话。
房昱自己倒觉不自在起来,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来道:“我知道你近来都挺忙,不知道今儿怎么有空寻我吃茶?魏国公也快回来了,你不用去营里整顿军务么?对了,我听说顾颂这几日也在府里,你去寻过他不曾?”
韩稷一臂支在桌上,笑微微望着他:“我日日整军务,还用得着临时抱佛脚么?要不,咱们就去寻顾颂?哦,是了,那日薛停说是得了几颗好石头,我记得你也甚好此道,不如一同去瞧瞧?”
房昱微顿:“我一会儿还得去沈家,就不陪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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