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稷睨着她:“只想敲我一顿?这么便宜我。”
“哟,当了世子爷之后腰板也变粗了是吧?”沈雁扬眉。
他扬唇:“那当然,我也是快要娶妻的人了,哪至于连顿饭都供不起。”
想了想,他放了杯,又从怀里摸出那个扁扁的楠木盒子来,摆在桌上,推向了沈雁。
“什么东西?”沈雁问。
“庆生的礼物。”他道。
沈雁顿了下,将手上的桔子塞进嘴里,伸手将盒子打开。
“咦,是这个!”她低呼起来。
里头装的便是马赛上见到的那把寒铁小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把匕首正是让他赢了回来的。当时看着就觉得挺稀罕,这会儿拿在手里,竟分外觉得它的好来。
“嗯,是它。”
看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他唇角也不由勾出丝温柔。“以后你就拿着这个在身上,这比你那把削水果的刀好使多了。虽不说削铁如泥,但就算对方身上披着盔甲,你要扎伤他也不在话下。”说罢又觑着她,“你喜欢四处乱跑,安全最要紧。”
“这么样的宝物,干嘛给我?”经手过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沈雁还是具有几分鉴赏力的。
干嘛要给她这么样的宝物,这又哪里说得清。当时他根本都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清楚,只知道她缺少一把这样的刀子,于是就一心一意地这样做了。看到它的时候他只觉得适合她,哪里还会去细究什么原因?
他默了下,说道:“我家里没人能用这个,既然你说我没义气,那我就借它表表忠心。”
沈雁沉吟了片刻,将刀放回盒子,推回去道:“我不要。”
不要?韩稷眉头一皱:“为什么?”
沈雁吐了口气,撑额看着这匕首,“其实我倒是想要的,到底是宝物嘛!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我父亲要是知道我私下收了你这种东西,我怕他会先剁了我的手然后寻你拼命。这样可是很划不来的。”
韩稷微顿,原来是为这个。
他倒不知道沈宓还会有这么强硬的一面,不过她虽说的夸张,却又十分在理。
但他又有一些气闷,这可是他第一次送东西给她,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
而且最重要的竟不是这个,东西事小,而是她竟然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难道她还没看出他为什么送东西给她,为什么花这些心思陪她在这里消磨时间么?难不成她真以为他这个世子闲到没事干,钱也多到烫手?
“不要就不要。”他一伸手将盒子夺了回来,塞了进怀。
然后起身走到矮窗内的软椅上坐下,绷着一张脸盯着下方的戏台。
他竟然说翻脸就翻脸!
沈雁瞪了他一眼,走到他右手位上坐下,“今天我生日!”
“那又怎么样?”他冷眼觑着她。
“作为男人,作为朋友,你得对我敬着点儿!”她理直气壮地道。
韩稷简直无语凝噎,索性转头去看戏。
争争吵吵这番工夫,楼下好戏也开场了。竟然都是诸如《白蛇传》与《七仙女》一类适合姑娘家看的戏码。
沈雁很快也被戏文吸引住了注意力。
韩稷自打坐下后便再也没说过话,脸色也没再匀称过。一出戏唱完,沈雁扭头拿茶的时候瞟见他的臭脸,想了想,便伸手戳了戳他。
他除了脸色越发发臭,毫无反应。
沈雁拿起颗杏仁,又砸到他胳膊上。
他抬眼将她一瞪,把杏仁盘子砰地移了个地方。
沈雁隔了这么会儿,早就把刚才被冷落的不愉快撂到了脑后,她伸出手指头,又戳了戳他。
他没好气地瞪过来,趁他还没收回目光去,她伏在几案上冲他咧开了嘴。
韩稷本是不想理她的,可一对上没脸没皮的她,他满心里的不爽竟又已无影无踪。
那双眼睛近在咫尺,清澈得像是能照出人间一切善恶,这张小脸儿吹弹可破,让他平生头一次有了想要亲近一个人的欲望……心里有股春潮汹涌袭来,顺着台下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唱腔,袭得人如醉如痴,难以自已。
“喝茶!”沈雁给他沏了杯茶,托腮望着他。
韩稷也望着她,没说话。
屋里的安静让他的心跳也似清晰可辩。他扭开脸去,望着楼下,扶着她沏的那杯茶,忍着心头的微动,漫声道:“你以为拒绝了我的东西,沏杯茶就算了么?”
“那你想怎么样?”沈雁道。
他懒洋洋道:“我手疼。”
“手疼?”沈雁坐起来,“手疼又关我什么事?”
他瞪了她一眼:“你咬的,你负责!”
这会儿换成沈雁无语。
她想起来了,从行宫回来的那天确实在马车上咬过他一口来着。可那也是他瞎说话惹恼了她,这又怎能怪她?
她伏上桌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吹吹。”他眼望着戏台,举起手来,语气像个地痞。
沈雁盯着他,噗地往那手上呼了口气。
“再吹吹。”
她再呼了口气。
轻柔的气流落在掌心,像是羽毛滑过,让人酥酥麻麻。
他这才斜睨了她一眼,凤眼里带着几分邪魅,心满意足地靠上椅背。
窗外有飞雪弥漫,轻轻的,痒痒地,一些哀愁与忧伤不见了,这一刻的时光,充满了阳光和色彩,还有如流动的溪水一样的欢快。
这世间,怎么会这般美好。
第353章 心乱
窗外有雪在飞,楼下有曲乐声咿呀不停,一下晌的时间就在这份闲适里悄然过去了。
随着楼下休场的锣鼓声响起,沈雁也拍了拍小肚皮起了身,韩稷带来了许多干果和果子,都让她不知不觉吃光了。看着满篓子的果屑,也委实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戏嘛,不吃点什么助兴又怎么看得下去呢?
韩稷从荷包里掏出几颗带着体温的小药丸,抓起她手来,拍到她手心里,“助消化的。”
沈雁看了看这药,又看了看他那荷包,说道:“你那儿怎么什么都有?”
“因为我知道你贪吃。”韩稷背着手走出看台,唇角带着丝得意。
“我这是珍惜食物好伐?”沈雁瞪着他背影,将药拍进嘴里,就着茶水吐了下去。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自从他说有了心上人之后,貌似对她也好了不少,虽然那把嘴还是有点欠,但是吧,以他那么臭屁的人来说,能对她这么样也算不错了。
不过,他都有心上人了,他还这么样跑出来跟她单独看戏,到底好不好呢?
而且不止看戏,他还妄图送价值不菲的礼物给她……
沈雁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古怪。
看他也不像那种品行不端的人啊!
楼下戏很快散场了,沈雁得等楼下人走尽了才能出门。韩稷打点的很好,没有什么人知道她与他在这里见过面,戏园子的掌柜还要开门做生意,而且魏国公世子他也惹不起,经过陶行一番敲打之后,自然会对此守口如瓶。
韩稷让她先走。
楼梯口她抻着腰便要下去,韩稷又一把拉住她,说道:“朝上的事你不用管了,往后有我就成。”
有他就成?
沈雁顿了下反应过来,可不是,他如今可是堂堂国公府世子爷呀,论权力论脑子都是一等一,既然他们俩目标一致,可不就是交给他就行了么?再说她一个姑娘家,往后年龄大了,也不再适合四处跑了。
她觉得很好。
“听你的。”她点头。
正准备再走,他一手又把她胳膊给勾住了。
“怎么了?”
韩稷没吭声,接过胭脂手上的大氅来,给她披到肩上,仔细地系着带子,口里漫声地道:“下雪路滑,回去小心些,慢些走。好好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插两个身手好些的护卫进府去,你总这么出来,只几个护院跟着,我不放心。”
沈雁惊恐地望着他!
他他他,他要往她身边塞护卫?
“为什么?”
韩稷睨了她一眼,“说了我不放心,你耳朵不好使吗?”说完拢了拢她的披风,催她道:“走吧,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
沈雁被他推搡着下了楼,下到半路频频回头,那目光里仍有着惊恐。
等亲眼见她上了车后韩稷才从窗前退回来,身旁的座位已空,但她的余韵却仿佛还在。问那声“疼吗”时微微的不忍,往他手掌上吹气的不乐意与娇甜,又有那厚着脸皮讨好他的巧笑声,一切开始像织锦一样一根丝一根丝地顺着经纬牢记在了岁月里。
沈雁回府的一路上心情真是跟鬼打架似的不太平!
这个韩稷一定是有病!她跟他什么关系,他给她请护卫干什么?还说什么他不放心,简直见鬼了!就算是担心盟友的安全也不用这样吧?
他他他,他竟然还帮她系大氅,这是他该给他心爱的姑娘才干的事吧?
这家伙,他到底想干嘛!
明明他还是跟从前一样的臭脾气,明明也跟从前一样急起来就把她当小鸡一样拎来拎去,他们之间明明还会常常天雷勾动地火,可他在她面前,怎么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韩稷对她似乎有了些不同似的,比如从前他的怒气像狂风骤雨,但如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初次见他的时候在那胡同里被他吓得大气不敢出,但如今她却越来越不害怕他,就好像认定了他不会把她怎么着,她可以大胆的撩起他的怒气,放心地跟他私下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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