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她一躺在床上,瞬间功夫就又睡着了,呼吸的韵律也彻底规律下来,这几乎堪称秒睡的功夫,哪怕每天都要见上好几次,也还是让七月几人看的哭笑不得,却也心疼的不得了。
池玲珑这厢又睡了个晌午觉,却说快要走到致远斋门口的孙无极两兄妹,竟是和一路疾行,恰好从宫里回来的秦承嗣走了个碰头。
三月里一整个月,秦承嗣一天朝也没上,弘远帝知道池玲珑这一胎怀的不安稳,倒没怎么苛责他;今日却是遇上朝政,招了许多重臣进内书房商议大事,秦承嗣哪怕再不愿过去,这时候也不好抚了弘远帝的面子,如此,只能来去如风的往宫里跑了一趟。
看见孙无极从致远斋中走出来,秦承嗣脚步微一顿。剑眉一挑,只颔首和孙无极打了个招呼,转瞬间却又迈起大步往致远斋中走去。
孙无极看着这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心里既觉得欣慰,也好笑不已。
不由就开口道:“你且稍等。”
秦承嗣顿住脚,扭头过来,明晃晃的太阳刺的他眼镜略有些不适,秦承嗣微眯起风眸,神情难耐而焦灼的问孙无极,“何事?”
“你府上那柳贞娘。今日起,便让她侍候阿愚的膳食吧。”见秦承嗣眸中微微缩了几下。孙无极也又不紧不慢的道:“你早先便调查过她的身世,自然知道她从她父亲那里学了好一手侍候孕妇的法子,眼下阿愚妊娠反应过重,外人你信不过。柳贞娘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倒是可用。”
“……我回去考虑一下。”秦承嗣蹙眉回了这么一句话,转身便也又大步往大殿赶去。
一边龙行虎步的往致远斋大殿走,秦承嗣心中却也不免又琢磨起孙无极方才说过的话来。
柳贞娘……
柳贞娘的父亲,乃是如今宫中最擅长妇科的杜太医的师兄,因为早先在仪妃怀了九皇子时,在她身边侍候,后因九皇子因故出生夭折,弘远帝大怒。不仅将杨太医斩首示众,还诛了世代杏林世家的杨家一族。
柳贞娘的母亲,原是杨太医的元配嫡妻。后因寡居的弘远帝的小姑姑——舞阳公主看上了年轻英俊的杨太医,逼得杨太医对其青梅竹马的原配休弃。
杨太医的母亲慑于舞阳公主的名声,又想攀附皇家,在杨太医还在苦苦抗争之时,趁着你酒醉,让他签下了休妻文书。
杨太医酒醒后。少不得要大闹一通,然则事情已成定局。有关杨太医即将迎娶皇家公主的事情,也已经传将出去,杨太医无法,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他自觉对不起妻子,便同意了妻子最后一个愿望,将女儿一道逐出杨家。
如此这般阴差阳错之下,从了母姓的柳贞娘倒是侥幸逃的一命。
只可惜,到底命不好,在嫁人十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柳贞娘也随了她母亲的命运,被相公休弃,如此,也才有了后来她在翼州城卖身为奴,为池玲珑所救的事情。
柳贞娘学医的天分随了杨太医,之前在杨太医还在世时,杨太医也曾暗地里频频去找过被他休弃的妻女。
由是,自幼酷爱医术的柳贞娘,倒是没少从其父身上学得本事。
秦承嗣早先派暗卫严查过柳贞娘此人,对她的生平自然知晓,可虽然他之前对池玲珑说过,柳贞娘是可用之人,现在却又不免踌躇起来。
——池玲珑怀孕了,除非是他和池玲珑身边的心腹,旁的人,他不敢用,生恐他们是被那些无孔不入的暗桩迷惑的叛徒……
秦承嗣这般斟酌着用或不用柳贞娘,那边回了冷月苑的孙无极,也和孙琉璃聊上了柳贞娘。
方才在花厅中落了座,孙琉璃便急着出声问孙无极道:“哥哥怎么想起来,让柳贞娘负责阿愚的膳食了?她一个外人,阿愚如今又怀了身子,怎好,怎好……”
按着孙琉璃的意思,池玲珑身上多出来的那块儿肉,实在金贵非常,那是必定要用秦王府或是颛孙世家的心腹,才能在她身边侍候的。
旁的人,若那人黑心的背叛了他们,那阿愚的肚子……
一想到池玲珑好不容易怀上了身孕,孙琉璃简直恨不能整日和池玲珑形影不离。
她自己把池玲珑身边的所有事情都包揽了,连姜妈妈等人都不让插手,更遑论是其他人?
且无论怎样说,姜妈妈等人好歹是池玲珑的心腹,这柳贞娘虽说为阿愚所救,阿愚也称得上是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人表面上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内里又有着怎样的心思?
孙琉璃现在看着谁都不像好的,因而,哪怕知道哥哥自来在看人面相上很有一手,也还是不想认同他的提议。
孙无极看他这妹妹又在使小性子了,却也不由无奈笑道:“你虽也习医多年,然术业有专攻,你最擅长的还是毒术及杂病诊治。于妇产科一道上,到底比不得柳贞娘精心钻研多年。”
知道她这妹妹最忌讳的,还是柳贞娘的忠心问题。孙无极也又道:“你且放心,阿愚身边的人,你我不是都派了暗卫日夜盯着?那柳贞娘整日守着小厨房,连致远斋的大门都不出一步,私下里也只教女儿读书识字,教她阿愚是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长大了要好生报答。的确是个安分守己且知恩图报的。”
又语气略飘忽,且意味深长的感叹。“且她面向忠厚,委实是可用之人。你莫要一朝被蛇咬,就把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想坏了。毕竟,这世上长了反骨之人。为兄到现在为止,……也只不过见了那么一……”个。
最后一个字孙无极还没有说出声,却被孙琉璃倏然一声暴怒的“哥哥”打断。
孙无极回神过来,想起自己方才说过什么话,也不由头痛的捏了捏眉心道:“是兄长说错话了……”
他少有这般情绪失态的时候,如谪仙般染满了风尘的面孔上,现在也满是懊恼懊悔之色,孙琉璃本还想说什么呢,看见他如此惫态。嘴唇嗫嚅几下,到底没有张开口。
可她不说,不代表她心里不恨!!
那长了反骨之人。呵,她那名义上的大姑姑,本是血脉相亲,可她怎么就这般狠心,这般……心狠手辣。
孙琉璃想起现如今那在后宫风光的不得了的女人,愤恨的身体都开始战栗。
那个女人。那个长了反骨的女人,她害了颛孙氏全族。才换的了她今日的荣耀,可她坐在那位置上,穿着用她颛孙家三百八十九口人的鲜血染红的锦绣华裳,她夜里能睡的着觉么?她有梦见被人砍了头的父母兄嫂们凄厉的哀嚎声么?她怎么还不去死!!
孙琉璃情绪激动的也险些失了态,然她到底已经不是当年初初得知这个消息时,那个还未及笄的少女了,她现在比以前要沉得住气很多。
可是,可是她满族的血海深仇啊!!
孙琉璃眸中烈焰横烧,手掌窝成拳,贝齿也几乎将嘴唇要破了。
捏了好一会儿眉心的孙无极,头疼的唤了两声“琉璃”,才将她从嗜骨的仇恨中唤醒。
孙无极自然能想到,正是自己方才失态的那句话,才惹来了妹妹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晚矣。
孙无极叹息一声,也便又转移话题道:“前几日为兄受到从粤州传来的消息。”
粤州乃是大魏最东南的一个州府,临近南海;因其位置最靠南,海岸线处又有大魏现如今最大的港口码头,是出海船只下南洋的必经补给要道。
“哦,又有何事?”孙琉璃强制压制住自己心中的躁动和戾气,询问孙无极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不等孙琉璃再开口,孙无极也又道:“好消息便是,半年前,有人曾亲眼见到净悟大师出现在粤州。”
孙琉璃闻言惊喜的直接跳脚起来,她不敢置信的道:“当真?”
他们兄妹两人,在前年池玲珑去西山避暑时,曾回了一趟家族世代隐居之地。
也正是那时,她竟无意中在曾经祖父书房的墙壁夹层中,发现了一道机关。
那机关之后是一个小匣子大小的空间,其中放置着许多祖父与“外人”的通信。
而那外人中,赫然就有净悟大师的祖师*方丈,且两人的书信往来,竟多达十几封。
而当他们兄妹两人,看了祖父和*大师的通信后,竟是发现一个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消息。
——有关颛孙氏男子不能活过四十不惑之年,原因竟是因为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一种“遗传病”。
而有关那遗传病,*方丈似是摸着了些,或克制,或是解除的方法。
只可惜,待他们兄妹要继续往下看时,却发现那书信竟是在关键处戛然而止。
之后他们兄妹回京,也是探访之后得知,那书信停止来往的时间,恰是*方丈圆寂之时。
所以说,现在若还有人知晓有关颛孙氏男子身上的“遗传病”。该如何解除克制,无外乎是*方丈的亲传弟子,玄空大师最看重的弟子净悟大师了。
因为这个考虑。之后兄长也暗地里四下打探起净悟大师的行踪来。
可净悟大师远游在外,已经多时不曾回归大悲寺,偏他又素来行踪成迷,因而,要找寻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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