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忽视了感情对于一个女人的影响。
林冬曜一时语塞,早就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
“王爷以后都不打算再见我了,是不是?”她再开口问他。
他想说,不是不打算再见——而是未必有机会能见到她——
“令狐满月,本王说过,你已经触到了本王的底线!一次又一次!本王得不到你可以,但本王不想整日面对一个不知羞耻放浪形骸的王妃!”林冬曜终是将他心底最狠的话。
她眸子都不眨一下,仿佛他的话并不恶毒难听。
只因上一世,林冬合说过比这恶毒难听百倍的话。
可林冬曜这轻飘飘的一句,却给她比曾经更痛的打击,仅此几句话,她就不想再问任何话,再看他哪怕一眼!
她是不知羞耻也好,放浪形骸也罢,总之,她与他真的缘尽如此了。
正因为爱意不知不觉渗透到灵魂深处,这一刻,她才比任何时候都要决绝!
“好!既然如此,就请王爷谨记今日说过的每一个字!之前满月有做错的地方,也不知如何向王爷赔罪了,而满月一入太子府,也难有机会再离开,满月与王爷,缘尽于此。”
语毕,满月抬手摘下发间斜插的翠色发簪。
翠玉质地,清然透亮。
是有一次她为他亲自束发时别在他发髻上,因他那段时间常在她房内,虽不同床,不过是床榻和软榻的咫尺相隔,后来这发簪就落在她梳妆台前,保留至今。
“这是我离开王府时带出来的唯一属于王府的东西,现在还给王爷。”她将发簪举到他面前。
“不必!莫说一根发簪,十根一百根,本王也给得起!”
话音落下,他原本是要抬手扫落她手中发簪,哪曾想,她竟是执拗的紧紧握住,他拂开的力道过大,那发簪竟是从中间砰然折断,断裂的一面正好握在她虎口的位置,一瞬鲜血涌出,染红了翠色发簪。
而断裂的一半清脆落地。
他瞳仁一瞬充斥血红,脚步向前挪动了一步,最终还是没有走到她身前。
事已至此,若他重新将她留在身边,那他之前所做一切都是无用之功。他给不了她充裕的未来,就连现在为她建立起来的一切也会失去。
“本王走了,稍后——太子府的人会来接你,令狐满月,未来的路——你好自为之吧。”
冷硬的话语丢下,他转身离开。
背对着她,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他迈开大步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他人生的道路已将要到尽头,而她却刚刚开始——
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不再幻想任何关于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和未来。
“林冬曜!”
倏忽,满月在他身后喊着。
带着颤抖的声音。
他没看到,她也在哭。
不敢去爱,不敢碰触爱情的人,即便到了离别,也心存恐惧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他的转身。
她真的怕了——一次又一次,为情所伤。
都说前世因今世果,那么她跟林冬曜呢?
前世她帮着林冬合将他逼到无退路,跳崖而死!今世他们这样的诀别又是为何?
他听到她的喊声,却忍住没有回头,眼眶再次充斥酸胀泪意。
他不敢停下脚步,停下的后果就是推翻之前所有的准备和为她做的一切。
他脚步加快,留给她一个冷硬萧瑟的背影。
她终究还是做不到无情冷心——不还是输在了最后?
他给了她那么多次机会,给了她那么多宠溺呵护,当她的心逐渐打开,当她想奋不顾身再爱一次,哪怕是被感情再次伤到千疮百孔时——他留给她的就只是一个匆匆的背影。
她怎么忘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呢?
一世情就够了,这一世为何还要动心?
为何最后一刻还把持不住的坠落进来?
这一刻,若林冬合真的死了,林冬曜走了,她该如何继续下去?
她来这一世,似乎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到最后,却带着一颗比上一世还要支离破碎的心离开吗?
她蓦然转身,上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她不知自己跳下去是否还有重生一次的机会。
不会再有了吧——
也许这一次她要走过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两两相忘。
“满月!你干什么!!回来!你会给我回来!”
这时,身后一道急促紧张的声音蓦然响起,紧跟着是巨大的力量将她从悬崖边拉回。
她木然看着身后一脸焦灼担忧的林简,旋即摇摇头,
“太子来的真快。”她竟是笑了笑,笑容在此刻如一朵妖冶盛放的曼陀罗花,花开荼蘼。
她一贯给他冷静淡漠的感觉,若空谷幽兰,若池中青莲,若天山雪莲,却唯独不会给人如绯色曼陀罗花一般强势和极具侵略性的感觉。
“我来接你回太子府。”他轻声开口,见她右手虎口那里血肉模糊,他皱紧了眉头,最终却是化作一声叹息,
“太子府会是你永远的家,我不会像他一样,让你来了又走。我会一辈子留你在身边。”林简轻声安慰她,柔声似水。
满月却是无所谓的摇着头,笑了笑,
“殿下,只是说谁不会?”她的语气淡淡的,已然不信任何口出的承诺。
“那我以后做给你看!”他语气坚定,看向她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执着认真。
满月笑着不说话,眉梢眼角飞扬而起的弧度,给他的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意,而是重创之后深深地伪装和隐藏。
——
断崖边,直到看着她上了太子府的马车离开,他才从暗处走出。
其实他一直都在她身后。
容不得她有一丝闪失!
之前那一刻,若不是林简拉开她,他也就冲了出去。
但一切终究还是要按照他之前的设想去走。
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半发簪,他突然发现簪子上几个字。
“至死不渝?”
这应该是一句话八个字,可因为另一半簪子在她手里,所以他只看到了这四个字。而这四个字显然是她刚刚刻上去的,痕迹还很新鲜。
况且发簪是他的,他不可能在上面刻字的。
究竟前面四个字是什么?
这一刻,他无从得知。
转身的一瞬,他隐隐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看,可等他转身,却只有萧瑟冷风葱郁翠色,再无其他。
——
一个月后,太子府
盛夏已过,正是天凉好个秋。
书房院前,花亭正中,一把藤椅不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一抹艾青色身影悠然斜靠在躺椅上,随着躺椅的晃动怡然自得的吹着微风。
“惊烈,葡萄剥好了没有?我都吃完了,你怎么还慢吞吞的?”慵懒傲然的女声不耐的催着旁边坐在小板凳上一脸愁容剥着葡萄的英俊少年。
“姐姐!我这都为你忙了一上午了,既没练功,也没看书,现在你藤椅也修好了,水鬼都吃了好几种了,我连你喜欢看的曼陀罗花都给你搬了十八盆过来,你还有什么要求?”
令狐惊烈一脸苦相,自从姐姐来了太子府,这都一个月了,姐姐什么也不做,整天除了晒太阳就是吃吃喝喝,账册堆积如山也不看一眼,更不用说帮太子殿下整理奏折了。
以前那个冷静沉着勤奋认真的姐姐,好像一夕之间就不见了。
不过惊烈倒是觉得现在的姐姐更容易接近,任何事情都随意而为,虽然有些任性,却比之前的深沉凝重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
砰的一声响起,打断了令狐惊烈的腹诽。
“你小子突然不说话了,又在腹诽姐姐我是不是?快点剥葡萄!”满月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下令狐惊烈头顶,一脸的不耐和催促。
现在她随意舒服的斜靠在躺椅上,令狐惊烈就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像个小家丁一样兢兢业业的剥着剩下的半盘葡萄。
“唉!今天的太阳怎么没昨天舒服?要不一会去后山走走?”满月说着,伸了个懒腰,慵懒随意的气质比之前的清冷淡漠更加灵动明媚,莫名给人一种艳丽多姿的感觉。
一身亮色的艾青色长裙衬托的她白皙肤色更加秀丽清灵,眉梢眼角尽是放肆惬意的飞扬笑容,同色的艾青色发簪和珍珠盘起如墨青丝,留下几缕垂在身后,却是添了妩媚优雅的气质。
如今的令狐满月,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她就像是太子府的一只米虫,养在深院,什么也不做,只是吃吃喝喝度日,偶尔还要打破个花瓶柜子什么的,给太子府添乱。
可因为有太子护着,偌大的太子府没人敢说她半个不字!更加没人敢将她在太子府的德行传出去!
太子殿下已经放话了:就算她拆了整座太子府,也由着她!
“惊烈?”满月的话得不到回应,不觉扭头看向令狐惊烈,却在小板凳上看到了一抹暗黄色身影。
满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哈哈!被人看到堂堂太子殿下委屈的坐在这里剥葡萄,啧啧——我令狐满月可没好果子吃了。”
满月说归说,却没有起身给林简让地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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