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向阮云欢一望,说道,“前些时,那女人还时时吵闹,要见相爷,自那日云乐瞧过之后,倒安静许多。”
阮云欢微微点头,说道,“那****也不曾见过母亲,如今好不容易得空儿,这便去瞧瞧罢!”说着便站起身来。
老夫人一愕,跟着站起,说道,“王妃要去,不如再等等,老身命人唤了轿子来,也好遮挡风雪。”
阮云欢笑道,“祖母,云欢还不至于如此娇贵,倒是祖母腿脚不便,不用相陪!”行到门口,劝老夫人止步,带着自己的几个丫鬟向藏景园去。
木棉院在园子西北角上,因院子前后种满木棉树得名。此时隆冬之际,木棉树叶子早已脱落,露出树干上难看的瘤刺,更将一个荒凉的院落衬的有一些阴森。
阮云欢踏着积雪,慢慢穿过木棉树林,向前边灰墙围绕的院子行去。行到院门之外,阮云欢停步,白芍抢上两步,在门上连拍,唤道,“王妃来给夫人问安,快些开门!”
连唤两声,门内传出一阵匆急的脚步声,紧接着院门吱的一声打开,两个小丫鬟忙着跪倒,连连磕头,说道,“奴婢不知王妃驾临,望请恕罪!”
白芍向阮云欢一望,见她微微点头,便道,“起来罢,王妃不曾见怪!”
两个小丫鬟忙忙起身,躬身迎阮云欢入内。
阮云欢踏入院门,但见满院积雪未扫,雪上脚印正被新降的雪片盖去。眸光顺着脚印一掠,唇角不觉抿出一抹冷意,侧头向白芍一望,也不多问,径自向正屋而来。
一个小丫鬟忙抢前一步,一手将正屋的门推开,轻声道,“王妃,夫人如今不大识得人,莫要冲撞了王妃!”
“无防!”阮云欢摇头,随着小丫鬟进门,向内室而来。
内室门口,张妈妈慌忙跪下见礼,说道,“老奴见过王妃!”一脸惊乱中,分明夹杂着难掩的恨意。
阮云欢微勾了勾唇角,抬眸向屋中一望,但见诺大一间屋子,除了一大一小两张床榻,便只有一张破旧的案几,除此之外,便是屋子正中,燃的正旺的一个火盆。
阮云欢目光在火盆上一定,这才慢慢向那大些的床榻行去,淡淡唤道,“母亲,云欢来给母亲请安!”
床上半旧的被子一动,一颗长发凌乱的头露了出来,呆滞的眸子向阮云欢瞧了片刻,张了张嘴,说道,“芙蓉糕!”
“母亲想吃芙蓉糕?”阮云欢淡笑,慢慢行至床边,垂首向床上女子笑望,说道,“怎么女儿记得,母亲爱吃凤梨酥呢?”
眼前这张面容,虽如旁人禀告的一样,憔悴苍白,但那一双眸子,却分明透出一些戒备。
不大识得人吗?
齐王妃缓缓笑起。秦氏,你还在等翻身的机会?你的机会,难道是阮云乐?
“大小姐!”张妈妈赶了过来,慌乱的扶秦氏坐起,连声道,“大小姐莫怪,夫人不大识得人,才对大小姐失礼!”
“是王妃!”白芍冷声提醒,冷笑道,“闻说是夫人有恙,不想连张妈妈也不大识得人了!”
张妈妈一惊,忙“噗嗵”跪倒,连连磕头,说道,“是老奴一时口误,还请大……还请王妃恕罪!”
“无防!”阮云欢摆手,双眸定定瞧着秦氏,问道,“母亲这病也有大半年了罢,怎么毫无起色?如今吃着什么药?”
张妈妈脸色微变,低声道,“是陆太医开的药,每次都是府里抓好送来,老奴并不知晓!”
阮云欢点头,说道,“我姐妹大婚之前,是老夫人说怕过了病气,竟不曾来辞别母亲,其后回门,又被各府的夫人绊住,直到今日才得空探望母亲,当真是不孝!”
张妈妈眼神闪烁,赔笑道,“王妃身份尊贵,怕夫人担当不起!”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母亲是云欢明正言顺的继母,有何担当不起?”
慢慢凑首,在秦氏耳畔低声道,“五殿下的妾室有孕,云欢想知道,母亲替云乐想了什么法子,除去那个眼中钉!”
秦氏眸光一闪即没,呆呆瞧着阮云欢,张嘴呐呐道,“云乐……”
张妈妈抬袖拭泪,说道,“如今夫人总念着二小姐,偏偏二小姐人在宫里,等闲不能出宫!”
阮云欢微微一笑,问道,“母亲也知道云乐在宫里?”
张妈妈一怔,忙道,“夫人岂会知道?她……她连二小姐出嫁都不知道呢!”
“是吗?”阮云欢微笑,说道,“三日后便是冬猎,想来云乐也会同行,待云欢见到她,替母亲转述思念之情罢!”目光在室内一转,说道,“母亲的屋子怎么如此简陋,府里的人是如何办事的?”
张妈妈咬了咬牙,却仍扯出一抹笑来,说道,“夫人不过是暂时养病,过些日子好了,自然还搬回上房去!”
“嗯!”阮云欢点头,目光又落在火盆上,问道,“这院子里,如今都是谁在服侍?”
张妈妈道,“就是老奴和两个丫鬟!”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那方才往后门去的,是何人?”
这话说的突兀,张妈妈一惊,结舌道,“哪……哪里有人……有人往后门去……”
阮云欢直盯着她,浅浅笑道,“哦,没有吗?怎么我来时,瞧见一个仆从的身影,拎着一袋子白炭进来?”
张妈妈一脸恍然,伸手打了自个儿一个嘴巴,说道,“瞧这糊涂东西,方才是府里命小厮送了炭来,王妃问服侍之人,老奴一时忘了!”
阮云欢笑道,“那小厮往后门去了?”
张妈妈连连点头,说道,“是!是!”
阮云欢轻哼,冷声道,“可院子里,是女子的脚印!”
张妈妈脸色一变,呐呐道,“王妃,哪有此事?确实……确实是个小厮……”
“是哪一个小厮?”阮云欢挑眉,淡笑道,“妈妈在府里多年,不会不认得罢!”
张妈妈脸色青白,额角见汗,却说不出话来。
阮云欢倒也不再追问,转头又向秦氏瞧了一眼,说道,“虽有炭火,这屋子里仍然清冷!”说着话,自大氅内取出一个细瓷手炉塞入秦氏怀里,微笑道,“母亲这里寒冷,这是御赐之物,便留给母亲暖暖罢!”
☆、第359章 究竟是谁处置了谁
张妈妈大惊,失声道,“这如何使得?”
秦氏一怔之下,下意识便要将手炉塞回,却见阮云欢已婷婷转身,向门外去,说道,“外头雪大,不劳母亲相送!”
张妈妈一把夺过秦氏手中手炉,随后追来,说道,“王妃,这御赐之物岂可随意送人?若有损毁,夫人可担待不起!”口中叫嚷,追出门来。哪知刚刚踏出房门,但觉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向外扑跌。
张妈妈大惊之下,忙双手高举,只盼这一跤摔下,不至损伤手炉。哪知耳闻白芍一声惊呼,“妈妈当心!”跟着手肘被人一托,双手顿时不稳,手炉脱手飞出,正正撞上对面墙壁,“噼”的一声,手炉顿时碎成四片,内里白细火炭冒着火星滚出。
阮云欢骤然回头,波光潋滟的眸子彻骨森寒,冷笑道,“妈妈好大的胆子,我这做女儿的借母亲一个手炉使使,妈妈竟然砸毁!”
张妈妈张口结舌,心知上当,却也不敢辩驳,忙扑跪在阮云欢脚边,连连磕头,颤声道,“王妃息怒,是老奴一时失手,请王妃恕罪!”
阮云欢举首望天,任由漫天大雪劈面而落,喃喃道,“看来,妈妈是不知道冷的,那便请妈妈清醒清醒!”说着向白芍微一抬眉。
白芍上前,一把将张妈妈衣领擒住,说道,“妈妈,外头凉快凉快,不要在此吵了夫人!”不理她的叫嚷,横拖倒拽,向院外行去。
两个丫鬟吓的脸色发白,均跪在一旁,瑟瑟颤抖。阮云欢向那二人一望,问道,“方才离去的女子是何人?”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左首丫鬟道,“奴婢是去年才进的府,方才那位夫人,并不认得!”
“是位夫人?”阮云欢扬眉,问道,“何以见得是位夫人?”
那丫鬟回道,“她挽着髻,穿着打扮又并非府里的妈妈,想来是位夫人!”
“哦!”阮云欢点头,问道,“那位夫人长的怎生模样?与夫人说些什么?”
左首丫鬟还不曾应,却闻右首丫鬟抢道,“那位夫人每次前来,均戴着风帽遮脸,瞧不大清楚。今日只是带了些白炭来给夫人,也不曾听到说什么。”
“风帽遮脸?”阮云欢扬眉,突然冷笑道,“风帽遮脸,你们又如何看到她挽着髻?”向左首丫鬟道,“给我掌嘴!”
左首丫鬟脸色一白,不敢违抗,转了转身子,向右首丫鬟挥去一掌。
右首丫鬟咬唇,脆脆受了一掌,连连磕头,说道,“王妃息怒,奴婢不曾看到她挽髻,是……是宝儿妹妹瞧见?”
“那你插什么嘴?”阮云欢冷笑,说道,“再掌嘴!”
名唤宝儿的丫鬟咬唇,又挥手打去一掌。
阮云欢淡道,“怎么,宝儿姑娘没有吃饭?”
宝儿脸色一白,忙道,“吃……吃了……”也不等阮云欢吩咐,手上加力,向右首丫鬟连挥两掌,抬眸偷瞧,见阮云欢脸色稍缓,才垂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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