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低喃传到他耳中,却让他心神一荡。
此后几日,二人常在此处相遇。有时也不说一句话,只是各自坐着个蒲团,默声诵经。谢绫觉得在他悲痛之际花些功夫陪陪他,也是一件功德事,到后来便演变成了赴约一般,日日夜里当守夜人。
灵堂是个隔绝了人世的地方,在这种地方诵经念佛,倒让人心静。外头谣言不止,正逢多事之秋,燕国的使臣又来到了长安。他的脸上渐而没了从前的戏谑之色,眉间总是浅浅地蹙着,好像忧心事不断。
若是苏羡活着,这些事本可以同他讲。但如此他已过世,他便每夜来一趟,权当用这种方式与他讲一讲。
谢绫习惯了陪着,有时甚至会忘记彼此尚在针锋相对的两个阵营。
她白天有正经事要做,如此这般,精神便有些不济,眼圈青黑,谁都看得出来她晚上睡得不好。谢翊很快得知了她近来的行径,专门找她去训过一回话。
谢绫对他一向唯命是从,不消他发怒,只是淡淡问一声“你与宫中之人,可再有来往?”,她便不敢隐瞒地和盘托出了。
她知道师父早就洞悉一切,只是想让她自己拿住这个分寸,于是当日夜里并未出门,一个人在宜漱居的卧房里歇下了。
许是有很久没在戌时入睡了,她辗转反侧没有睡着,脑海里一幕幕,熟悉的陌生的画面一起打马而过。到后来半梦半醒间,竟做了一个如真似幻的梦。
梦里有人与她一起坐在高处看月亮。梦见的那片星空异样真实,月光皎洁得好像伸手便能浸入那片清光,似乎还闻得到空中浮动的月季甜香。
有人在她耳边与她谈天说地……她知道自己在梦里,可知觉却像是天边的一双眼睛,在看着梦里的两个人。她努力地想把自己身边的那个人看清,努力了许久,竟突然出现苏羡入殓时那张苍白的脸。
这个莫名而来的噩梦把她惊醒,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精神都有些恍惚。
偏生有人要在此刻把她叫醒。
她正坐在四季居的账房里发呆,兰心像是丢了魂似的喘着粗气跑进来,大喊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她的断句触了她的晦气,让谢绫眉头一皱,严声道:“出什么事了?”
兰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桌案断断续续地抽气:“小少爷被温府的人带走了!”
扶苏被温兆熙的人带走了?谢绫拍案而起,厉色凛凛:“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刚刚!打杂的小厮看见小少爷上了温家的马车,往,往温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柠檬妹子夜以继日【……】的地雷嗷嗷嗷╭(╯3╰)╮
作者菌的作收快要满两百啦,还差一口气,求帮忙收藏一下凑个整=v=,这么勤奋哒作者菌你值得拥有哟~点击收藏→
戳这里戳这里~
手机党可以点文名下面的作者名进去收藏~么么哒!爱你们!╭(╯3╰)╮
第48章
谢绫上温府要人,不能强来。
她近日无所动作,要说有什么能惹温兆熙不快,也只能是她总往硕亲王府跑这一回事。但苏羡此人生前在整个朝廷里是个边缘人,哪一派都防着他,却也不把他真当敌人。而苏昱是私下出宫,掩人耳目,应不会被人察觉。
谢绫想来想去,没闹明白她究竟犯了哪一条,让温兆熙不惜劫人来要挟她。温老贼身为当朝相爷,一向自命甚高,对付她根本用不上这种伎俩。
既然想不通透,就得多防范。
于是谢绫往温府去,除了兰心以外,还带上了印风堂的几个好手在府外监视着,以防出什么岔子。
领头的是谢翊一手提携上来的新任副堂主,叫聆风,人年轻,也谨慎,特地来请示谢绫:“要不要禀报谢先生?”
谢绫皱眉挥了挥手:“别。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师父知道。”
“是。”聆风拱手应了,转眼消失在了围墙之后。
兰心忧心忡忡地向谢绫递了眼色,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低头去和守门的家丁搭话,让他们去禀报温相。
谢绫坐在马车里等着。如果真是温兆熙劫走了扶苏,那便是个难解的局,什么样的纰漏都可能出。但若温兆熙真是为了硕亲王一事而发难,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师父知晓此事。此举绝不明智,她从前绝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可不知怎么的,这一回她虽然心中甚多疑窦担心,却格外地坚定。
静候了一会儿,朱红漆大门打开,里面出来的却是个婢女,像是早知谢绫会来拜访似的,把她迎了进去。没往正厅也没往温相议事爱去的凉亭,竟直奔后院而去。
后院是女眷住的地方。谢绫和兰心虽然都是女流之辈,但在后院议事依然怪异得很。谢绫跟着那婢女一路前行,心里头暗暗思忖。
引她来这里的人,不像是温兆熙。
谢绫给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机灵地点了点头,上去跟那婢女搭讪,看对方年纪稍大,嘴甜地喊了声姐姐,才道:“我们别不是走错了吧?丞相怎么会在后院呢?”
那婢女口风严实,没探出别的来,只说道:“要见你们的不是老爷,是我家二小姐。”
谢绫恍然。
温兆熙膝下无子,唯有两女。大女儿便是宫里头那个与她颇有过节的瑾妃娘娘。这位二小姐,该是瑾妃的妹妹,那个与沈漠有婚约又被她搅了局的相府二千金,温碧宁。
谢绫与她素不相识,今日此行更加没个底。
到了花厅,上座上坐着个清秀佳人,一双眸子极富灵气,清透漂亮,一看便是双聪明人的眸子。扶苏非但没伤着没吓着,还趴在她膝上玩一个玉葫芦,笑得一团天真。
谢绫谦声喊了声二小姐,乐不思蜀的扶苏才发现她,回身甜甜地喊了声“干娘”。
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谢绫从进门起脸色就略黑。她为了这个小家伙如临大敌,部署周全才来要人,没想到他却自在得很,看来根本用不着她来救,已经认了别人作干娘了。
温碧宁放下扶苏,浅浅一笑:“谢姑娘,久仰大名。”
那双眸子在谢绫面前晃了一晃,清清淡淡却不失灵秀,这么一笑,更是温婉大方。她在心里暗自感慨,温老贼生的这两个女儿,一个糊涂一个聪明,差距还真挺大。若是进宫的是眼前这位二千金,恐怕一切都会不同。
温碧宁使唤婢女为她看座,便让下人抱走了扶苏,喊退了左右,架势摆得甚足。
谢绫头一回与个女眷议事,也觉得新鲜,但这架势到底熟悉,倒是不动声色。这温碧宁看气质便是个知事的,与聪明人谈条件是她最不怕的事。
温碧宁甚亲厚地与她致歉:“我在四季居遇到扶苏,小孩子与我投缘,我见了也甚喜欢,冒冒失失把他带回了府上做客,不想竟劳谢姑娘亲自找上门来,是我考虑不周,谢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她带回扶苏,不就是为了让她亲自上门一趟。谢绫也不拆穿,一笑而过:“扶苏生性顽劣,见了人就往上贴,唐突了温小姐,是我照看不周才是。”
太极打完,谢绫默声等着她提及正题。
果不其然,温碧宁亲自给她倒了杯茶,轻轻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杯子,盈盈一笑:“谢姑娘是当世难得的佳人,碧宁早有心结交,可惜身在深闺,无缘相识。今日路过四季居,听闻沈将军独爱谢姑娘手下的琴师,便进去听了听,果然不负盛名。”
体面话恭维话也说完了。谢绫警觉地听出她话语里的沈将军三字,大觉有趣。她是沈漠未过门的妻子,言语间对沈漠却十分客气,很有几分貌合神离的意思。可若真是貌合神离,又怎么会因为沈漠常来她那里听几个曲子,就特意把她找来呢?
女人心海底针。谢绫没那个耐心陪她拉家常,闻罢一笑,故意说道:“沈将军眼界甚高,四季居里的琴师哪入得了他的法眼。以往有幸得将军光顾,都是我这个东家亲自献的艺,让温小姐见笑了。”
这是句猛话,温碧宁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笑容微不可察地敛了敛。没想到她不仅直接地把话说开,而且还有几分不顾名节的意思。这番话教寻常女子听了去,恐怕要以为她与自己的未婚夫婿有染了。
温碧宁不但没生气,连笑容都真诚了许多,那双钟灵毓秀的眸子里盛了清亮的光泽:“谢姑娘为人果然直率。只是姑娘恐是误会了,碧宁并没有责难的意思,反而十分仰慕。今日请谢姑娘来,是为另外一事。”
她终于肯把话摊开来说,看来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女子。谢绫放了半颗心:“愿闻其详。”
“实不相瞒,我与沈将军本该于上月完婚。只是将军府突遭火事,恐不吉利,这才改换了吉日。”此事是长安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八卦,却被温碧宁说得好像谢绫果真一无所知一般,悉心解释,末了又温温和和地问她,“孟春之时长安气候正是湿润,没有平白无故起火的道理。这一把火来得突然,火势又比寻常走火要猛烈得多。谢姑娘可知其中究竟?”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