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济侯府留了五日,黄桃与黄杏回了逸亲王府,两人满载而去,回来时,身上唯有项氏写给顾安年的一封信。
封信中厚厚的一沓纸张,可见其中内容之多,顾安年接到信后,立即便当着宋祁的面便把信拆开了。
信上唯有一两句问候寒暄的话,随后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大多是永济侯府最近的动向,以及传达宋瑜与瑾贵妃的意思。
过年后的这一个月,因为顾安锦的私自离家,永济侯府乱作一团,气氛十分低沉,项氏在信中提到,顾安锦之所以能顺利出府,是因着有她的暗中相助与隐瞒。还道顾安锦之所以会离家出走,是因着柳嬷嬷听到了风声,才唆使她离开。这也就解释了一向温驯乖巧的顾安锦为何会突然胆子大了起来。
只是,顾安年却觉得顾安锦的离开,应该不仅仅是因着顾之源要将她嫁与宋璟这一件事。
不过这一点不是她现在应该在意的。
而替宋瑜与瑾贵妃传话的内容,则是告知她此时正是讨好宋祁的时候,许诺会暗中帮助她调查,还道若是她能在宋祁面前替宋瑜说话,瑾贵妃便向皇上皇后进言,扶她为正妃。
看到这里,顾安年忍不住笑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信,笑道:“五皇子与瑾贵妃倒是会打算,想捡现成的便宜。皇后娘娘早已与我说了扶正之事,他们却还这般信誓旦旦来哄我,莫非我在他们眼里就这般单纯好骗?”
宋祁也跟着笑,夺过她心中的信又扫了一遍,道:“他们不是以为你单纯好骗,是不知皇嫂曾与你提起扶正一事,想来那日皇兄皇嫂应是秘密出宫,是以他们才会不知。”
顾安年颔首,道:“他们不知晓皇上与皇后出宫,只是在宫中听到皇后要替我扶正的风声,又以为我不知,便想来诓我。我觉着,就连项氏,也被他们给骗了。”说着耸了耸鼻子。
宋祁见她露出这般俏皮的模样,当即便心痒难耐,把人拉到怀里厮磨一番,吃够豆腐,才道:“管他们如何想,你先应着就是,有人帮着调查药物一事,我们也可以省些力气。”
顾安年先是瞪了他一眼,才赞同地点头,笑眯了眼睛,道:“我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闻言,宋祁笑嘻嘻亲了亲她唇角,颇感慨道:“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默契。”
顾安年嗤笑一声,点了点他挺直的鼻梁,戏谑道:“这叫破锅配烂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祁垮下了一张脸,无奈道:“好好的一件事,怎的从你嘴里说出来,这味儿就变了?”
顾安年咧嘴一笑,“不爱听拉倒!”她还真就喜欢这变味儿的调调!
宋祁淡淡一笑,眼中是包容的温柔。
对宋祁而言,现在的小七才是完整的,才是最好的,既不失以往的聪慧狡黠,又多了一份活泼任性,虽有点让人伤脑筋,却真真是让他爱到了心坎里。
这份感情,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已经膨胀到这个身体都快要装不下了。
一转眼又是三日,宋祁的脸色一日日好起来,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这不得不归功于老御医的方子开得好,疗伤的效果极佳。
而徐姨娘每日送来的药,顾安年也没有浪费,而是吩咐宋祁身边信得过的丫鬟拿下去熬干,随后交给每日来号脉的老御医,只是老御医也始终未看出端倪来。
宋祁也知会老御医,请他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要告知任何人他已好转,反而要说病情在逐渐恶化。老御医虽诧异,却也知晓不可多言,只点头应下了。
一切都布置好,宋祁与顾安年开始撒网。
随着伤势日渐好转,除了顾安年与福禄,宋祁反而不再见任何人,墨轩阁主房也只让顾安年与福禄进入,其他人都不得踏进半步,只是吩咐煎药的事,没有人提起,是以徐姨娘得以继续每日煎好药送到墨轩阁门前。
逸亲王府的气氛愈发沉重,不多久,便传出了逸亲王病重无救的消息,一时间,整个京城议论纷纷,朝中各人更是心思各异。
宋璟与宋瑜听着每日眼线送来的消息,两人都是愁眉不展,心中猜疑不断。
在逸亲王时日无多的消息传出的第四天,逸亲王府大门迎来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
九、缓神之毒
三角麒麟铜炉中燃着具有安神宁心功效的香料,安静宽敞的墨轩阁主房里间淡烟缭绕,静谧非常,垂下的帷幔,遮住了里间的情形。
沈千两指搭在宋祁手腕之上,片刻后,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顾安年立在床畔,没有漏过沈千丝毫反应,见状,不由颦起眉心。
待沈千收回手起身,顾安年立即忍不住焦急问道:“先生,王爷情况如何?”
沈千用眼角瞥了宋祁一眼,不冷不热道:“死不了,只是身体里还残留了轻微余毒,喝两帖清毒的药便无碍了。”
有了他这番话,顾安年算是完全放心了。
宋祁将手放回被子里,挑眉扬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沈先生果真医术高明,本王敬佩。不知本王所中何毒?还请先生解惑。”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可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
要说宋祁对顾安年离开之事,不是没有半点怨恨的,只是那怨恨不是在顾安年身上,而是在沈千身上。是以现在虽是他有求于沈千,可要他低声下气好言好语,他可做不到。
闻言,顾安年责怪地瞪了宋祁一眼,心道这家伙就是爱闹腾。
听着这带了些挑衅,阴阳怪气的话,沈千冷冷一笑,望了眼烟雾缭绕的香炉,不无讽刺道:“也不知逸亲王殿下是得罪了哪路人,这般稀罕难寻的药材都用在了你身上,还下的如此巧妙,想来下药之人必定对王爷了如指掌,恨之入骨呐。”
宋祁脸色一沉,倒不是因着沈千话中的含义,而是沈千嘲讽的口气。
“先生知晓王爷所中为何毒?”顾安年知晓宋祁脾气又要发作。连忙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继而转头问沈千。
沈千虽然对宋祁没有丝毫好感,但对顾安年还是一如既往的。
脸色凝重起来,沈千对顾安年微微一颔首,道:“宋祁的脉象咋看之下并无不妥,只是较为虚弱,若不是你在信中提过他的症状,我怕是也要被蒙混过去。”
“就我所知,宋祁所中之毒来自异域,在中原并不常见。甚至许多医者都未曾听闻过。唯有知晓此种毒药的人,仔细辨别才能察觉出异状,不知晓的,只会以为是体虚所致。”
顾安年心中一跳,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低喃道:“无怪乎我并未在毒经上见过。”又抬头望向沈千,沉声道:“先生。此毒可是由两种。或是几种药物混合所成?我曾多次检查,却始终未能在药中测出毒素来,是以我便有了如此猜测。”
沈千眼中闪过赞赏,含笑点头道:“你所想不错,此毒确实不是我们寻常所见的毒,是由两种珍稀药物混合产生而成。”
说到这里。沈千又望向宋祁冷笑一声,道:“说起来,要中此毒也并非易事,毕竟那两种药材不管是哪一味。都是常人无法得见的,也就只有像逸亲王这样的贵人,才能有幸得中此毒。”
这番话中嘲讽意味更浓,宋祁当即怒目圆瞪,要不是顾安年在一旁不停使眼色,他怕是要跳起来与沈千打在一处。撇了撇嘴,宋祁压下心头怒火。
“先生可否告知安年是哪两种药物?”顾安年将警告宋祁的视线收回,恳求道。
沈千点点头,道:“告诉你倒是无妨,只是……他顿了顿,浓黑的眉再次皱了起来,“我仍有一个疑问。”
这会,宋祁总算是寻到机会反击了。
“原来沈先生也会有不知晓的事情,本王算是开了眼界了。”宋祁呵呵一笑。
对此,沈千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顾安年则是对他完全无语了。
“先生,请外面说话。”为了避免战火点燃,顾安年只好请沈千到外间说话。
沈千自是没有意见,实际上,他早就不想和宋祁待在一处了,顾安年这话正合他意。
宋祁可就不乐意了,忙委屈地望向顾安年。
顾安年没有理会宋祁,直接领着沈千出了里间,又吩咐丫鬟去把福禄唤来伺候宋祁,随后便进了隔壁的暖阁里说话。
宋祁被单独晾在房里,直气得咬牙切齿。
丫鬟奉上茶水点心,顾安年与沈千落座,接着说起方才的话题。
“先生所说的疑问,是指?”顾安年开门见山,既然连先生都有疑问,想来应不是简单的问题。
沈千饮了口茶,沉吟片刻,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宋祁所中之毒名唤‘缓神’,顾名思义,是减缓精神活力的药物,乃是由西域香木——沢沉,以及北部天山的灵草——白栮混合而成。”
“由沢沉香木制成的香料,即便在西域亦是十分珍贵,在大匡,更是许多人闻所未闻的神香。就我所知,只有当今圣上亲母,也就是宋祁的母后,曾用过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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