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上天却让这两个女人都在同一日生辰,也许,这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提示。
不过,他却庆幸,在察觉到这一点前,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
抬起眼,眼前的女子正扶着栏杆,偏首浅笑莞尔的望着他。一双秋水般的黑亮大眼睛清澈而通透,每每同这双眼的眸光相触,他的心无论多繁杂,总能在一刹那间便宁静安然,然后充盈欢喜。
一瞬间感动莫名,荣烈情不自禁地抬手,从明思耳侧的发髻轻抚而下,语声低柔之极,“思思,你和母后――皆是我的仙女。”
明思倏地一愣,笑容微怔,朝荣烈双眼望去。
分明阳光灿烂,分明周遭明媚,可这一刻,那双琥珀色的眸间竟有金芒点点闪烁,几欲耀眼,让她生出眼花之感。更有无数波光在颤颤涌动,流光溢彩般的生辉。
这一刻,这双眼的光彩湛然竟然似将周遭的灿烂明媚统统掩去了光华…
明思愣了须臾,荣烈的手在抚过明思耳下的发髻尾端后缓缓收回,唇畔噙笑柔润,那一双眸光却从方才的光彩四溢化为了深幽不见底,“思思,可是为了感谢昨夜我在你五哥跟前做了说客,所以――你也想做我同母后间的说客?”
第五百五十八章 她等的人(一更奉上)
明思看了他一眼,挪开了视线。
她知道不需要了。
在他说了那句让她不自在的话后,她明白了,他是深爱太后的。
也许,他们母子间还有一些隐情隔阂,可这个男人的确是深深爱着自己的母亲的。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会提及这样的话题。也许,也正如他所言的,自己感激他用自己的方式说服了纳兰笙。也许,自己是怜惜那一片爱子之心的太后。
荣烈轻轻一笑,“我不是不同你说。我说过,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说的。不过不是眼下,这段时**需要心静,我不想用这些事让你分心。等这番一切事了,只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慢慢说给你听。”
明思垂下眼睫,未有说好,也未有拒绝。
静默片刻,她问,“你内伤如今如何?”
明思忽然转了话题,荣烈一怔。
明思看向他,目光清幽,“沙鲁说你丹田受损,对你日后的内力修为影响甚大。”
荣烈愣一一瞬,噙笑微微颔首,“是有些影响,不过也无他说得那般严重。我并非江湖中人,练武只为兴趣,功力高低并不太过紧要。”
明思蹙了蹙眉,似沉吟片刻,“你和沙鲁布罗谁的功夫更厉害些?”
荣烈也想了想,“沙鲁擅外门功夫,我同布罗是同个师傅,往昔我略胜他一筹。他同沙鲁应在伯仲之间。”
明思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这般说来,他原本的功夫应是胜过沙鲁布罗二人的。
点了点头,明思又问,“那你同路统领呢?谁的功夫厉害些?”
荣烈蓦地滞住!
明思还在睁着杏仁大眼看着他,他只好有些无奈的垂了垂眼帘,“他。”
虽只一个字,可怎么听起来都有一丝悻悻不甘的意味。
明思微愣,看出荣烈掩饰下的不自在后,心中却是莞尔,眨了眨眼,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同这人相处这般久,她自然知道这人不服输的性子,这声拉长声的“哦”却是刻意为之。
果然,荣烈的脸色几不可查的僵了一瞬,然后望向明思浅浅柔润一笑,“左右闲来无事,你同我讲讲你写的三个段子如何?”
段子?
明思愣了愣,荣烈一面叹气一面瞥向她,“你把那字稿都给了刚察青石,难不成给我讲讲也不行么?”
明思呆了呆,迟疑道,“可那很长——”
荣烈面上露出明媚笑意,眸光晶晶莹亮,“又不用一日讲完,反正日子还长。你给我讲段子,我奏曲子给你听,如何?”
明思顿时一滞。
直到她跟着荣烈朝回走,她才蓦地想起,两人先前才在说功夫的事,这一下子怎就转到段子和曲子上了?
难不成这人是在显示自个儿…
这般一想,遂忍不住目光怪异地审视荣烈,荣烈被看得一愣,不明所以回望她,“怎么了?”又低头扫视自个儿身上,“有何不对?”
明思很是认真的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说,自个儿功夫虽不及他,可也有别的长处?”
荣烈似一噎,俊颜一瞬间竟染了些可疑绯色,滞住须臾,目光故作自然的游移开看向前方,“我岂会那般小气?”
说完,便迈步前行。
明思落后一步,一愣后,旋即抿唇挑眉。
晚膳时分,荣烈顺理成章的留下用膳。
明思未开口留客,荣烈坦然自若不见去意。三个丫鬟相视一眼,在偏厅摆上两人份的膳食。
用完膳,荣烈吩咐如玉去他东面的书房将书架最后一排的柜子打开,取出最上面一排的三种乐器。
一管黑玉萧、一只七孔排笛、最后是一把马头五弦琴。
凉亭中,案几上十二色果碟,四干四鲜,四荤四素。此外,是一支二管事刚刚送来的高颈琉璃瓶的葡萄陈酿。
明思低头看了看身前案上的夜光杯,淡淡月色中,杯身朦朦荧光,衬着殷红的酒液,只见翠色剔透。
荣烈扫了一眼身侧长案上的三种乐器,抬首噙笑,“想听什么?”
明思跟着目光一扫,“你最擅长的是哪种?”
荣烈一笑,取过离身侧最近的那管黑玉箫,站了起来,走到亭边,背半靠立柱,将萧凑近唇边。下一瞬,熟悉的旋律便飘逸而出。
悠扬而静谧,正是那曲《江月有思》。
天际弦月低垂,星斗漫天,一望无际的天幕宛若丝绒般展开,无边无垠。
庭院中,花香芬芳,清新的草叶香同馥郁的各色花香交织在一起,随着优美轻灵的箫声曲韵氤氲漂浮,弥漫在亭子四周。
荣烈半垂着眼帘,从明思的角度看过去正是一个半侧面。
淡淡的月华和星光将他的脸部勾勒出一个柔和和润泽的起伏弧度,深邃的眼部留下浅浅暗影,却将他五官极富雕塑感的立体凸现。
月华星光在他的肌肤上涂上一层似金似银的浅淡光泽,却不刺眼,反在那细腻之极的肤质映衬下,显得无比的柔和。
夜色中,湛蓝缎地长袍下,身材欣长秀雅,织缎微微折射月华星光,他整个人似被笼罩在一层迷离的光华中。
明思端起夜光杯,缓缓轻抿。
耳畔的曲声一直未停歇。
空灵悠扬的箫声后,只停了一刹,清越而悠远的排笛又响起,吹的却是一支明思从未听过的曲子。
明思从未听过也未见过排笛这种乐器,可只听了一瞬,便入了神。
无他,只这种乐器太过欢快轻盈,音域虽偏高却不刺耳。入耳后,只觉青山如屏,漫野花开,让人不自觉的便心生愉悦。
排笛声停歇,荣烈取过案上最后一种乐器。坐在凉亭的护栏椅上,依旧背靠立柱,将马头琴斜斜抱入怀。眸光深邃地看了明思一眼后,纤长的手指握着琴杆在琴弦上轻轻一溃
霎时,一缕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旋律低语般的溢出,曲声并不响亮,却是说不出的低柔缱绻,让人的心一瞬间便似有些震动,不由地便想共鸣随之。
荣烈再看了明思一眼,眼帘轻垂,唇轻动,歌声溢出,“在我们美丽的山谷里, 开了一朵美丽的花——”
明思蓦地一怔,抬眸朝荣烈望去。
荣烈却只半垂着眼帘,唇边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自顾自轻拉琴弦,轻唱着,“——它一生只开那么一次。 在我们最美的雪山上, 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她一生只笑那么一次。 人们不知那朵花何时会开, 人们不知那姑娘何时才笑。 不是花不开啊, 是美丽的春天没有来到。 不是姑娘不笑啊, 是姑娘等的人儿还没到…不是姑娘不笑啊,而是姑娘等的人儿还没到”
荣烈的声音轻柔而不失清朗,低低吟唱中,他的声线在醇净中,带出一丝低沉的迷人性感。
明思从未想过荣烈也会唱歌,更没想到他会唱这样的歌,还唱得这样动听,动人。
不由怔愣。
曲声收住,荣烈抬首起来,眉眼柔和若有光,语声如同方才的歌声一般轻柔,“这曲子,可喜欢?”
两人分明相距数步之远,可明思抬眸相对,却只觉荣烈的眸光宛若近在须臾,将她看得通透。
姑娘等的人还没到——他是想是说…
垂了垂眸,明思抬首微微一笑,“这曲子是西胡的么?”
荣烈似并不在意明思对他的问题的躲避,长身而起,缓步过来案前入座,将马头琴放回案上,才朝明思轻轻摇首而笑,“这是突斯国的曲子,小时候,母后教我的。”
明思垂下眸光,唇畔浅笑,轻声道,“很好听。”复又抬眸,笑道,“还是头一回有人唱曲子给我听。”
荣烈低低一笑,语声低柔,“我也是头一回。”
明思抿唇一笑,颔首道,“想不到堂堂睿亲王竟也有一把好歌喉,若上街头卖艺,只怕也是满堂彩。”
“这倒可以考虑,”荣烈煞有介事的沉吟道,“凭你我二人这番精湛技艺,想必是不愁吃喝的。”
明思一噎,看他一眼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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