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可以说,司徒靖应该一早就对蔺屾坦白,对苏凉坦白,选择正确的道路,但不能完全忽略他从小到大一直处于被司徒勰洗脑和胁迫,被谌家父母精神虐待的境地,还有个所谓的师父南宫霖也一直在诱导他往歧路上走。
司徒靖为自己辩解的时候说过,没有人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一切,没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
这的确是事实。
苏凉相信她看到的,司徒靖对谌父谌母,尤其是谌母,是有感情的。
他对蔺屾也是有感情的,即便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人不是极端两面,非黑即白的。哪怕到如今,从司徒靖身上依旧能看到他有人性的一面,还有他的挣扎。
裘琮始终没有放弃司徒靖这个外孙,苏凉因为今日天牢中发生的事,开始回顾过往她所知的与司徒靖有关的一切。
抛开所有的感情上的东西,从现实的角度看,从长远看,苏凉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是个失误,就应该及时纠正。
顾泠微叹,“我对他有成见。”作为苏凉的爱人,顾泠对于其他爱慕苏凉的男人是很敏感的。他知道司徒靖嫉妒他,主要是因为苏凉。
因此顾泠连看都不想看见司徒靖,也并未再去考虑南山城的那件事。
顾泠是个很简单直接的人,他也喜欢这样的人,不止苏凉,还有蔺屾,以及看似没什么本事的邢玉笙,都不让他讨厌。
但他承认,他很讨厌司徒靖,那人脑门上仿佛写着“我最苦逼你们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但顾泠也承认,司徒靖的过往,确实很苦逼。比他苦,虽然他有个渣爹,但他并没有被任何人掌控,大部分时候一个人过,简单但自在。感情负担这种东西,他真没有,司徒靖却背负着这样的东西长大。
“那,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苏凉微笑,“明日我跟他谈谈,看他到底什么想法。”
顾泠摇头,“我跟他谈。”
苏凉挑眉,“请求旁听。”
顾泠点头,“不准露面。”
“得令。”苏凉轻笑,“今天我们家小神又长大了吗?”
“一点点。”顾泠用手比划了一下。
……
半夜下起雨,清早还没停。
长安来到凉国驿馆,告诉司徒靖,他的养父母已经在昨夜过世了,问尸体他想怎么处理。
司徒靖端着茶杯静静听完,并未立刻开口,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雨。他昨夜又梦到少年时的事了,谌父对他很严厉,说是为他好,谌母则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被安排当细作,总是背着谌父,抱着他安慰,说没事的,只要他乖乖听主公的话,一切都会好的。
从小到大,司徒靖耳边都萦绕着这句话“只要听话,一切都会好的”……知道他是司徒靖的每个人,都在跟他说这句话,司徒勰、南宫霖、养父母、负责传达司徒勰意思的几个人……
长安耐心等着,他看到了司徒靖眼中的悲伤,但很快又消失了。
“也好。”司徒靖开口,想表现出轻松的神色,但眼角的泪珠出卖了他,“他们一家团聚了,很好。”
他是这样想的,才会请端木忱给他们一个痛快,送他们上路。但真到了这一刻,说出口,还是感觉很难受。他以为他可以轻松面对这件事,但其实他先前刻意忽略谌父谌母的安危不过是在逃避,不敢面对他们。
那毕竟是把他养大,给他陪伴最多的人,是他叫了二十年爹娘的人。哪怕他很失望,觉得他们不够善良,为什么要把仇恨转移到他的身上,明明不是他的错,可又总是会在失望之后理解他们失去儿子的心情……
这些复杂又矛盾挣扎的情绪伴随着他过往的日日夜夜,此刻似乎可以解脱了,他却有一瞬难受得险些喘不上气。
“司徒二皇子节哀。”长安说,“皇上让问问,司徒二皇子对那二人的尸体,要怎么处置?”
司徒靖再次沉默片刻后,开口说,“劳烦送过来。”
长安愣了一下,“送到驿馆吗?”
司徒靖点头。
“好的。”长安应下,很快告辞离开了。
没多久,谌父谌母的尸体就被送到了凉国驿馆里面。
在等尸体运过来的时候,司徒靖派属下在城中买了两副棺材拉回来。
司徒璟接到消息的时候,棺材和尸体前后脚进了驿馆的大门。
“二皇子,这是做什么?”司徒璟闻到了一股恶臭,那是从天牢里带出来的味道。
端木忱让长安听司徒靖的意思办事,但不包括帮忙清理尸体。
“这是我的养父母。”司徒靖说着,示意把棺材和尸体都抬到驿馆大厅里。
司徒璟强忍着怒意,“二皇子,他们是被乾国处死的犯人。”
一个凉国皇子,若是大张旗鼓给自己养父母办丧事,打的还是凉国皇室的脸!让天下人都知道,凉国皇室送皇子去乾国当细作!
虽然这件事不是秘密,但司徒靖祭奠谌父谌母的行为会让凉国皇室更被乾国人耻笑,更别说端木忱配合司徒靖的一系列举动,看似善意,实则全都是在嘲讽凉国皇室。
司徒靖听到司徒璟的话,转身朝他走过来。
两人都撑着伞,伞撞到一起,就被司徒靖给扔了,同时打掉了司徒璟手中的伞,逼近,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眸光冰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司徒璟心中一沉!这才是司徒靖的真面目!他根本没有当自己是司徒氏的人!先前坏了大事,如今仗着身份又不把他们放在眼中!司徒勰根本就是养虎为患!
但明面上,司徒璟根本不敢跟司徒靖作对。虽然都是司徒勰的亲孙子,但可惜司徒勰不是皇帝,司徒靖的亲爹才是。
“二皇子息怒,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乾皇如此好说话,是有什么阴谋。”司徒璟压低声音,“若皇上知道二皇子如此在意养父母,或许会不悦。”
“为我好?”司徒靖冷笑,在司徒璟耳边说,“其实你很讨厌我,恨不得把我撕了,我知道。是我害你被抓,是我害你妹妹来和亲,你恨死我了,却还要对我低头,很不好受吧?”
司徒璟感觉到司徒靖按着他肩膀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已经快站不稳了,低着头说,“二皇子误会了,我没有那样想。”
司徒靖突然松开了司徒璟,两人就那样面对面站在雨中,匆忙赶来的司徒瑶神色担忧,“二皇子,大哥,你们快进来吧,淋雨会染上风寒的。”
司徒靖并未理会,只是突然笑了。笑容让他脸上流下的雨水在嘴角变得曲折,像是溪流遇到阻碍突然转了弯。
他看着司徒璟,冷声说,“是我们那好祖父谋划的一切,你我都是棋子。我只是没有按他的心意走,就都是我的错?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害你被抓,是我害你妹妹要来和亲,不服你打我?”
司徒璟倒镇定下来了,“我明白二皇子因为养父母的事心中难过,但这种话请不要再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同气连枝。”
“一家人?”司徒靖面露嘲讽,“我回去得问问我们那好祖父,他这么多孙子,凭什么就送我去当细作,还口口声声说他最看重我,花了最大的心血培养我。我打算带我养父母的遗体回凉国,让祖父也有机会当面祭奠他们为了凉国的大业付出的一切,他们值得,你说呢?”
司徒璟拧眉,“二皇子请冷静一下。”
“你不赞同?”司徒靖冷笑转身,“那确实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看着谌父谌母的尸体,司徒靖突然觉得又找到人生意义了,那就是毁掉司徒勰在意的一切,让他跟被他毁掉人生的人一样,生不如死。
……
司徒瑶为司徒璟擦着湿透的头发,神色不安,“大哥,二皇子到底想干什么?”
司徒璟沉着脸说,“他就是个疯子!回去我定要告诉祖父,再不赶紧除掉这个疯子,他会毁了凉国!”
司徒瑶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大哥小心说话,别被他听了去。”说着又叹气,“这话,二哥跟祖父说过。祖父跟我说,若二皇子真的变得疯狂,未必是坏事。他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仍旧对乾国某些人,尤其是表哥表嫂那一家的人心存念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那样的人,只要能断情绝爱,一定能为凉国开辟新的天地。或许大哥听了会不高兴,但祖父说,如今司徒氏的人都太安逸了,没有足够的智谋和魄力,祖父不想放弃二皇子,因为那是他给司徒氏培养的破局者。”
司徒璟拧眉,“那我们算什么?”
司徒瑶神色认真,“大哥不要这样想。祖父想让二皇子破局,不代表他属意二皇子当最终的那个王。”
司徒璟眸光微闪,“但祖父的计划真的能成吗?我看司徒靖疯起来会先把凉国给祸害了。”
司徒瑶摇头,“祖父会有办法的。这次让他来,也是让他看看顾泠和苏凉过得多甜蜜幸福。他若想得到苏凉,就只有先得到天下这一条路。”
“他对苏凉有那么特别?昨日我看他看顾泠的次数都比看苏凉多。”司徒璟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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