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齐佑提前交待了土谷素几人, 让他们推着鱼进了村子。
黄昏的夕阳余晖下, 他们一群人进了村。村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常德先前得了叮嘱, 扯着嗓门儿,将冻鱼拍得啪啪响, 不遗余力宣传鄂温克几个部落,吹嘘他们不仅会抓鱼,还会打猎。
众人看到陌生人到来, 跟逃荒都不如,开始时戒备又鄙夷, 听到常德这般一吹, 脸上的神色好了些, 好奇上前询问搭话。
几个部落之间用蒙语可以交流,你一来我一语,毕竟都是在战乱之中没了家园的一群人,一时说得还挺热络。
这边在热闹,村口的路边,一群与三个部落差不多模样,甚至比他们还惨的一群人,畏畏缩缩朝这边走来。
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他们,顿时大叫一声:“这不是少布吗?”
听到他一喊,其他人跟着定睛一看,将其他人也认了出来。除了少布之外,还有另外被赶走的几家人。
土谷素他们新来,不知发生了何事,莫名其妙看着大家。
有那嘴皮子利索,喜欢传话的,立刻绘声绘色说了缘由,末了撇了撇嘴:“活该,好日子不过,成日尽惹是生非,这下知道好歹了吧!”
齐佑禁不住低头,微微一笑。
这些人回来得太是时候了,正好给三个部落的人上一堂深刻的课,比起齐佑的威胁来得还有用。
少布可怜兮兮走上前,“噗通”,双腿一软在齐佑面前跪下,痛哭流涕道:“七阿哥,我们错了,以前是我们不懂事,请您原谅我们吧,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其他人见状,跟着纷纷上前跪下,磕头如捣蒜,哭着求情。
齐佑皱起了眉头,看向一旁的萨布素,说道:“你处理一下,把土谷素他们安置好。”说完转身就走。
萨布素愣了下,忙厉声呵斥道:“起来,都起来,别挡着道!”
身后少布还在哭喊:“七阿哥,您行行好,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齐佑脚步未停,朝院子走去。
慈不养兵,他的慈悲也有度。少布等人,他原本就没打算赶走,也不会随便他们一哭,就让他们留下。
就算一个大家庭,都有无数的矛盾,何况是几个部落聚居在一起。如果不立下规矩,就得彻底乱了。
回到院子,得高与桂和带着两大桶鱼跟着回来了,问道:“七阿哥,这些鱼您打算如何处理?”
齐佑说道:“叫上护卫一起,去将鱼收拾好,晚上清蒸两条来试试,其他的,抹上盐与姜,加上些许的酒去腥后,利用烧炕的灶头烘干。”
等齐佑换了身衣衫出来,呼吸间都是鱼腥气。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苦中作乐安慰自己,等到闻久之后,也就习惯了。
到了晚上,萨布素与常德来了,两人同样闻到了浓浓的鱼腥气。
萨布素呲着牙,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干笑道:“七阿哥这院子,真跟卖鱼的铺子一样了。”
齐佑哈哈笑,招呼他们坐下,说道:“闻上一段时日就好了,这都是银子啊!”
常德笑道:“我倒没觉着有什么,闻起来还挺香。”
萨布素斜了他一眼,在椅子上坐下,说道:“七阿哥,那几家人,我没答应他们留下,看到实在可怜,也没赶他们走。他们好似去投奔了亲朋,被他们收留着住了下来。我见着他们没敢回到原来的屋子,也没去管他们。”
他话语微顿,眼里闪过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布日固德与其他受伤的几人都没了,少布他们说,是受伤之后,又挨了冻,还没药,前两天没的。”
布日固德他们能拖到前两天,就不会死。而是少布他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下狠手除掉几人,然后赶了回来。
齐佑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唔了声未置可否。
萨布素瞧着齐佑的神色,知道做对了,心下稍松,接着说道:“那几间空着的屋子,我让土谷素等几个首领各家住了一间,剩下的屋子,则让身子差些的住了进去。其他壮实些的,就住帐篷。只粮食这些,我问了一下,他们全部的口粮,只剩下约莫十斤左右黑面,真真是山穷水尽。七阿哥您看,是不是要给他们送点粮食过去?”
齐佑叹了口气,说道:“按照村子其他人的口粮分给他们吧,再给他们些盐。没法子,只能先养着,等开春后,地里的野菜长出来,能填补一下肚皮,省些口粮。”
萨布素应了,让常德与找得高一起去分粮,愁肠百结说道:“这人越来越多,眼见地里不出粮食,实在是心里没底。”
齐佑在这个时候,不能给萨布素太多希望,也不能说丧气话打消他的积极性,斟酌着说道:“这边的土地肥沃,肯定能种出粮食来,你不用太过担心。等到年后,你要将心思放在水师那边,军营的事情,你比我懂得多,一切都有劳你了。”
水师那边,萨布素当然看做眼珠子一般重要,听到齐佑夸他,心中暗喜,咧嘴笑道:“七阿哥放心,从您这里回去之后,我就去船坞那边。算一下,施世纶施大人也该到了。”
齐佑点头,“等到京城的人回来之后,还有件事要做,就是要给他们分银子。先前收到的皮毛与干果,卖了的银子,得如数交到他们手上。”
萨布素一拍脑门儿,高兴地说道:“我竟然都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分钱呐,喜事,天大的喜事!在咱们这地儿,破天荒第一次,从来没有这般的好事!”
齐佑见萨布素兴奋得都语无伦次了,失笑道:“你先别说出去,等到他们回来后再说吧。”
萨布素嘴上说好,脑子里却忍不住去想分银子时的情形,眼眶阵阵发热。
在这片荒无人烟之地,除了驻军就是犯人,加上蒙古等部落。
驻军还好些,朝廷让他们守卫边关,会给钱给粮。至于其他人,朝廷压根就没真管过。
齐佑来了之后,哪怕日子仍然艰苦,这片苦寒之地,真正有了人气与生机。
就像他与常德,没事儿总喜欢往齐佑这里跑。好似他这里有莫名的吸引力一样,让他们心生向往。
晚上吃饭时,清蒸鱼端了上桌,齐佑夹了快仔细品尝。
兴许是冷冻过,不如活鱼新鲜,鱼肉算得上细嫩,没什么腥气。说实话,他没吃出与别的清蒸鱼有何不同。
萨布素向来不喜欢吃鱼,只尝了一口便没再去夹。他念着是要去卖钱的鱼,倒很识相没开口点评。
常德虽吃得最欢快,不过他向来喜欢吃口味重的饭菜,说道:“还是加大酱下去炖鱼汤好吃,烤了吃也行。”
齐佑笑道:“清蒸的做法就是吃鱼本身的味道,加大酱进去,就得盖住鱼本身的味道。这鱼啊,只要水清澈,没有太重的泥腥味,鱼肉吃起来就差不离。”
常德听得频频点头,说道:“七阿哥说得是,以后我也让厨房这般做,就是要吃个鲜味。”
萨布素瞄了他一眼,禁不住问道:“七阿哥,您觉着……这鱼,真能在京城卖出去吗?”
齐佑笑了笑,说道:“能卖出去。”
现在的佐料就是些香料,比如胡椒花椒等等,还贵得很。海椒只有在贵州山区一带有人吃,在京城还没传开。
鸡鸭鱼肉都是纯天然喂养,没有添加剂。大多数百姓吃的,都是食物的原汁原味,能加丰富佐料的,那是有钱人。
齐佑的鱼要卖给康熙,他吃不了这么多鱼。除了赏赐给后宫之外,其他的就是赏给大臣们。
他们可不缺佐料,皇恩浩荡,康熙所赐的鱼,又是打北地来,矜贵得很。厨子会不遗余力,想方设法加佐料去烹制得可口。
红尾鱼长在高山湖泊里,本身肉质就不错,哪怕是冷冻的鱼,经过巧手烹饪之后,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贵人们就要与众不容,享受常人享受不到的东西。不远万里送到京城的红尾鱼,肯定会在贵人们中间打出名气。
只这个名气,还得靠康熙。
日子过去,在下第二场春雪降落时,去到京城的狼覃军,终于风尘仆仆折返了回来。
齐佑看到他们交上来鼓囊囊的钱袋,第一次为了银子笑眯了眼,捧着不肯撒手。
气候依然严寒,齐佑院子前,热闹盈天,喜气几乎将天上的乌云都掀翻。连雪都不敢下了,太阳不知何时探出头,放出万道霞光,偷瞧人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几锭的雪花银,大串的铜钱,齐整整码在案桌上。旁边摆着剪子,银戥子,算盘,笔墨纸砚等。
齐佑望着眼前笑僵了脸的众人,对得高说道:“你告诉他们各种货物的价钱,至于路上的费用,暂时按照一成来扣除。”
狼覃军本来有俸禄,他们来回赶路算是办差。这一成的银子是他们额外的奖励,不算多,也绝不算少。
至于百姓那边,就算扣除一成的费用,得到手的,绝对远远超过他们平时的收益。
得高说完之后,面前屏声静气听着的众人,差点儿没跳起来,欢呼声震天。
齐佑被他们的喜气一冲,冲得鼻子一堵,跟着笑了起来,抬手压了压,扬声道:“诸位,你们先听我说,这次得了银子,下次可不一定有。所以,你们不能成天琢磨着如何赚钱,跑到林子里去打猎,将猎物都打绝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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