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感觉,这真的不能怪自己。
但凡有一点机会,他都想办法回来,谁知压根出不来。
等到现在,黄花菜都凉了!
“你姑是什么打算,”姜老爷子很是疑惑,“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事?”
以老爷子对这个糟心孙子的了解,若是只回来说这些,早就找借口溜走了。
“这都被您老发现了,”姜朝正经起来,“姑姑买了一个二百多亩地的庄子,想建成村子,让你们一起……一起搬过去。”
说完这句,姜朝紧张地偷瞥一眼主位坐着的两人,观察他们的反应。
想象的摔杯子抄凳子完全没有发生,姜朝反而看到二老的神情很是复杂。
似是在考虑什么。
“你先别走,”少顷,黄老爹匆匆站起来,“我去趟族长家,等我回来再说这事!”
“奶,”姜朝很是错愕,“这事还要跟族长商量?”
老太太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可知道你姑的名字为什么能记在族谱?”
“跟这事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姜老太的周身多了一股傲然,“除了你姑外,被记入族谱的,只有族长和你九爷爷家的姑娘。”
“因为嫡支?”姜朝试探地问。
他一直拿这事当成笑话听,什么嫡支不嫡支的,还不都是种地的庄稼汉,谁能比谁高贵?
“没错,”看孙子不以为意的神情,老天太没忍住敲了过去,“姜家庄是外来的,这事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啊,不过,”姜朝摇摇头,“都来了一百多年,差不多算是本地人了吧。”
“老姜家的祖宗,因为战乱躲祸过来,当时有五兄弟,两个嫡子三个庶子。”
“这么说来,”姜朝忍不住咋舌,“咱们家还是什么大家之后?”
“即使不算大家之后,也不是一般人,姜家高祖,曾在前朝做到太傅。”
就因为这个,大周朝立的时候,祖宗们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急匆匆搬到姜家庄这里落脚。
“奶,”姜朝很不解,“既然这样,老姜家怎么会落魄成今天这样?”
太傅之后的姜家庄,有一半人填不饱肚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老太太尴尬起来,“读书人大多不擅长种地。”
刚开始那几十年日子还不错,等到坐吃山空后,就落魄起来,后来,跟普通农户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发展到现在,即使跟小辈们说他们是大家之后也不会有人当真。
“书呢?太傅之后怎么会连藏书都没有?”
又是灵魂的一击!
她能说都被卖了换钱填肚子了么?
“兔崽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老太太生气了,“家里粪坑满了,去掏粪吧。”
姜朝:严重怀疑是打击报复,但是不敢说~
姜朝气哼哼地离开后,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这熊孩子,就该好好治治他。”
每次看到他吊儿郎当的脸,就忍不住想给掰正。
“娘,”姜舅妈弱弱地为儿子说好话,“别说他了,就是儿媳,也觉得扯。”
什么太傅之后,跟听天书似的,村里确实有些规矩,却也跟普通农家没啥不一样。
其实老太太也觉得很扯,但是族谱在那写着,她虽然怀疑却不得不信。
“不管扯不扯都是事实,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就算是真的,”姜舅妈很不解,“咱们搬家,为啥还要问族长他们?又没有分宗脱族。”
“你没发现村里的矛盾?”姜老太诧异地看一下儿媳,“最近十来年,村头跟村尾都已经打了好几场。”
就差没有闹出人命了。
“不是因为口角?”
“当然不是,”姜老太有些怀疑儿媳的智商,“村头、村中间的位置,宽敞,人也少,咱们这些人住着,虽然穷却也没有饿死过人,村尾却遇到灾荒就卖儿卖女。”
“他们自己不勤快?跟咱们有啥关系?”
“你说呢,”老太太有些无语,“好房子好地全被咱们这些嫡支占完了,他们再肯干,也没办法。”
“村尾住的那些是旁系?”
“还有放了身契的下人,只赐了姜姓,过年都只能在外面跪着,不能进祠堂里面。”
姜舅妈一直以为是因为村里人太多,祠堂里面站不下那么多人,今天才知道还有隐情。
“难道族长想跟那些旁支分开?”
姜舅妈的心情很复杂。
庄子人太多,难免有个磕磕绊绊,可好歹相处那么多年,乍然分开,挺不是滋味的。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牵扯的事情太多,族长考虑了十几年也没下定决心。”
另找一处地方落脚,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何其艰难。
可若是继续处下去,早晚成仇!
“娘,”再三犹豫后,姜舅妈吞吞吐吐地说,“大姐那庄子是自己买的,让咱们过去是因为一家人不用计较这么多,若是让别人也一起……”
“我还能让你姐吃亏?”姜老太白了儿媳一眼,“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
姜舅妈松了一口气,受这么多照顾,还不了人情就算了,总不能还来添麻烦。
庄子上,黄家一行人玩的很开心。
大牛发疯似的拽着风筝乱飞,兴奋的笑声传的很远很远。
“以后没事多带他们出来玩玩,”姜暖一脸笑意,“自从出了家门,笑声就没断过。”
第558章 岁月静好
一直以为是他们家的孩子懂事听话,现在才发现是被拘着性子。
也是,豆丁大的娃娃,喜欢玩喜欢闹才是本性,反倒是他们家这些乖乖识字背书的萝卜头有点反常。
“娘,”大牛跑过来,“你也一起来啊,风筝飞的好高。”
“你自己玩吧,”王氏笑语盈盈,柔和的气质从内由外散发,“娘在一旁看着就好。”
突然间,王氏升出一股感慨。
以往要么为生活奔波,要么为家务劳作,出来玩后,才察觉畅快的玩耍如此可贵。
不仅儿子,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心里松快许多。
天高云卷下,满身绿意,勃勃的生机让人突然感觉,除了生离死别,压根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豁然开朗后,顿时弯起来眼眸,“娘,之前是儿媳狭隘了!”
她有这么好的相公,如此乖巧的孩子,还有那么和善的婆婆,没道理为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烦恼。
“你能想明白就好,”姜暖虽然疑惑王氏为何突然说这话,察觉到她的心态变后,温柔的劝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似水流年,应为如花美眷。”
像她,哪怕已经三十六岁,依旧有一颗二十六岁的不老心,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在心里默念一句:老娘天下第一美。
王氏的诗词并不好,但是莫名的把这些话都牢牢记在心里。
她感觉句子里流露的韵味很美很美。
老太太也很开心,笑呵呵地看着两人,脸上笑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褶皱,“不错不错,以后有机会多出来玩玩。”
“可以!”
说话间,突然来了一个人。
“东家,”孙老提着两条肥美的鱼过来,“家里儿孙刚捉到的,给你们尝尝。”
说话间,被稻草串起来的鱼还甩了甩尾巴,很是活泼。
“多谢老哥哥,”黄老太笑着接过来,“老三媳妇,赶紧的,捡几块糕点让老人家尝尝味道。”
金氏很有眼里劲儿的装了四块绿豆糕递过去,“家里自己做的,老爷子尝尝看。”
豆绿色的糕点散发出阵阵香甜,孙老吞了两下口水,摆着手拒绝,“老头子就来送两条鱼,当不得这些东西。”
见金氏想硬塞,他没打招呼赶紧离开了。
“这是咱们家的佃户?”老天太眯着眼问。
“对,”姜暖点点头,“都是本分人家,吃苦又肯干。”
自家的佃户,姜暖特意托祁庸打探过,虽然有些大财小用,却不得不说办事效率就是高,只一夜就查清了十三户人家的祖宗三代。
这些佃户大多是三里外的孙家庄人,家里很困难,有一户还在去年卖了一个儿子,还有五户是流民,没有自己的地,户籍也被削了,只能租地或是当山民。
看到这些后,姜暖沉默好久,顿时就理解了之前这些人为何如此激动。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地真的是他们生存立命的根本。
那时候姜暖就在想,地主这个辉煌几千年的职业虽然充满着剥削,但是很大程度上,也给了这些没有根基的贫苦百姓一点生机,虽然活的艰难,可到底能活着。
老者刚走没一会儿,又有三三两两的人陆陆续续过来。
有的放几个鸡蛋,有的放一篮野菜,还有人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抱过来。
“这些人实在客气,”谢氏感觉很头疼,“也不知道怎么带回去?”
“都是实在人,”黄老太心情很好,“我瞧着他们没什么坏心思。”
打跟老宅撕破脸后,老太太格外讨厌那种平时人模人样其实蔫坏蔫坏的,这几个见到她就打磕巴的人,反而让她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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