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怔怔看去,天地间一片昏暗,汴河水瞬间逆流,无数飞鱼成雨落,樊楼前大地龟裂,忽然起了风,风仿佛在哀嚎,霎时间轰隆一声雷响,大雨卷冰雹从天而降。
那剑光还未落去,也或许是在他们眼中不曾落,瞳孔除了冰寒的剑气,再也看不到其它。
扑通一声,功力稍嫌浅薄的年轻弟子们纷纷软倒,功力深厚的江湖前辈,也是气血上涌,脑海中一片空白,刹那间仿佛已置身九泉之下,冰寒刺骨。
杨玉英的声音却依旧温柔可亲:“诸位,这一剑如何?”
没有人应声,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剑中挣脱。
大雨瓢泼,雷神仿佛也被惊动,雷声一阵又一阵,连绵不绝。
杨玉英轻笑:“欧阳,你这一剑,自认为比天山剑的第十九剑如何?”
欧阳雪沉吟道:“没见过十九剑,不过我这一剑,以后不好说,向前推百年,千年,此世应是无敌。”
这话说得惊世骇俗,偏这些江湖人听了,居然也生不起反驳的念头,若是这样的剑,还不能无敌于天下,那什么样的剑法才能?
就是他们对那天山剑第十九剑的想象,也不敢想到能厉害过这一剑去。
杨玉英点点头:“我看你这剑招,好像是四季剑法的一招,名曰‘冬雷’,可是?”
欧阳雪应道:“是。”
众人无不侧耳去听,今天这一剑必会永载史册,他们恰逢其会,若是不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那真是枉度一生。
“就凭这一招的威能,便是与那十九剑不同,但做参照嘛,已是绰绰有余。”杨玉英沉吟道,“欧阳你就把四季剑法演示一遍,将剑招刻在樊楼外的泰山石上好了。”
欧阳雪翻了个白眼:“当我是耍戏法的?”
虽有点不甘愿,人却倏然后退,直飞冲天,长剑如雪,刹那间破开云层,雷雨顿止。
满樊楼的江湖人士还未曾去确定下自己到底是哪里昏了头,竟做起这般梦来,就被这剑光所慑,呆立当场,这一刻,所思所想都从脑海里消失,大家眼中什么都没有,只隐隐闪烁着震撼和恐惧。
许久,白衣道袍的剑仙从天而降,狄长老额头汗水滚滚:“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是个粗人,这会儿竟想起了诗句。
不知多少人汗出如浆,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欧阳雪收剑,门外泰山石上竟已刻完了剑招。
剑招有四,一曰‘春暗’,二曰‘夏雪’,三曰‘秋死’,四曰‘冬雷’,只此四招,已经扑到外头盯着泰山石看的江湖人,却不知多少痴痴呆呆。
杨玉英轻咳一声,声音不徐不疾:“诸位,欧阳这一套四季剑法,不会比十九剑差,而且中正平和,算是所有高深剑法里最容易学精学好的一种,当然,它同样有门槛。”
“你们谁想求十九剑,不如先来练练四季剑法吧,要是能把四季剑法的‘冬雷’,练成我们家欧阳这般,那就证明你们的悟性是顶级的,根骨也是顶级的,到时候随你们去找第十九剑也好,第二十剑也罢,都不会再出现辛辛苦苦谋求到武功秘籍,结果练了半天,只练出个走火入魔的倒霉事。”
杨玉英的话,刺入所有人的耳内,总算把他们从魔怔中略略惊醒了一点点,只是好半晌才能稍稍走了走脑子。
换了别的时候,这些人说不定羞得气急败坏,可此时是谁都顾不上了,人人的心神都在樊楼之外。
杨玉英失笑,转过身又坐下,招呼小二哥上些简单吃食。
“这帮江湖人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走,之后来的人会更多,让你们掌柜的多准备些好拿,好入口的食物,一准好卖。”
“得嘞,谢姑娘提点。”
店小二满脸堆笑。
展昭扶着护栏,心神也在恍惚,许久才勉强把心神从欧阳雪的剑中收回,这还是因为他早知欧阳雪剑法如神,且连雷神都见过,承受力自是比别人强上许多,否则,恐怕连他都要迷失其中。
半晌,展昭吐出口气:“佩服!”
杨玉英笑道:“我只是觉得,现在我需要江湖安静一些,想必之后起码五六年内,这个江湖会变得很清净。”
展昭默默点头,吐出口气苦笑:“不过最近恐怕,需要禁军的兄弟们再多辛苦辛苦了。”
还不知会有多少江湖人不远千里,长途跋涉,也要赶赴东京,来到这樊楼前看一看这块泰山石。
杨玉英瞥了一眼兴奋莫名的樊楼掌柜和店小二。
“展护卫也该同人家学学,看看掌柜的心理素质多好?”
展昭:“……”
第789章 被使女抢了心上人之后(21)
一口气发生这么多事,展昭一回神,腹中空空,赶紧坐下先吃一口饭,一边吃,他眨了眨眼,发现一件事。
药王庄和林言,明明能在拍卖之前,请欧阳剑仙施展一番这惊天手段的。
若是欧阳雪提前展示自己的四季剑法,一招‘冬雷’便能令所有人沉迷其中,谁还会去想劳什子的天山剑第十九剑?
就说现在,展昭要不是脑子好用,连‘天山剑’这个名字都要忘了。
那边好些年轻人,已经痴到不记得师父师兄弟,徒弟挤得师父满脸怒,师弟踩着师兄的脚向上探头,所有人满眼只是泰山石上的剑痕。
杨玉英笑道:“可我们家小林,就是想把水波图卖个好价钱。”
此时此刻,二楼雅座,叶凤坡呆呆地坐在桌前,身体僵直,几个青衣小厮倒在一边,不知死活。
这等场面换了往常,非得惊动开封府不可,可现在店小二都不哼一声,他们已经忙得什么都顾不上。
展昭人在二楼,看了那雅座几眼,轻轻抬手捂住额头,看一眼杨玉英,又看一眼幸灾乐祸地啃猪肘子的林言:“叶凤坡是怎么回事?”
“没仔细审,可八九不离十,这厮和灭孤月峰满门的那个势力有关,而且关系很紧密。”
林言从雅座上出来,笑眯眯地道。
他这一走路,展昭心下就觉得有些奇妙。
林言这个人在江湖上的名声简直要臭大街了,他师门恨他,江湖同道也说他是个欺师灭祖的畜生,他这人做事同样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展昭一直当他是江湖浪子。
可他从雅座里走出来,身姿挺拔,步履轻盈而稳重,周身都透着一股贵气。
他不像江湖浪子,到像世家豪族的小公子。
展昭呢喃了几句,杨玉英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就这一点,是他沾了朋友的好。”
夏志明是个被陛下捧在膝盖上养大的小公子。
林官昔年有一段时日,起居坐卧都与他在一处,学一样的东西,不免养得越来越像了。
在皇城司,教官们教易容术,反而强调不许他们轻易易容成陌生人,往对方极熟悉的地方钻,那般只会坏了皇城司的金字招牌。
可林官扮成夏志明,能把夏家连主子带下人都糊弄得找不到北,见天给他送金送银,林官这厮大手大脚的毛病,都是那时候养成的。
贵气逼人的小林啃肘子啃得居然挺干净,除了手上和嘴唇上略沾了点油光,别处都干净。
一边吃,他居然还能吐字清晰地说话。
“刚才我们家姑娘和小子逼叶凤坡这厮逼得厉害了些,他一开始还记得用泰山派的招式,用着用着就走偏了,你去对比下,孤月峰看库房的赵老头应该就是这厮杀的。”
展昭翻看相关卷宗,也翻开了差不多有十几遍,刚才到没看出叶凤坡的武功同凶手的有什么相似之处。
凶手所用招式很杂,从伤痕上看,到好似囊括了南北江湖各大门派一般。
只是少林,武当,甚至其他门派,除了本门秘而不传的功法外,其它各类基础武学都广为传播,外门弟子也收了不少,会这些门派功法的,真不一定就是本门的人。
当然,展昭对药王庄这些人还是颇为信任。
林言轻声道:“叶凤坡必是暗探无疑。”
他稍微恍惚了下,又笑道:“可能是天分,一个人是不是做密探的,我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杨玉英闻言瞥了他一眼,心下暗笑,这回这牛吹得可有些大。
林官自己是密探头子,从小豆丁的年岁就做密探,他当然对这方面比较敏锐,可要说什么一眼就能分辨,才是胡诌。
林言可不知他的美人正腹诽他,反而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半倚墙壁,手持酒壶:“孤月峰的家伙们是迂了些,可都能吃苦,基本功还算扎实,若非有内鬼作祟,怎至于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无?”
“要我说,这孤月峰也未免太偏僻了些,这些江湖人就是想不明白事理,非喜欢那些僻静无人处,门派驻地不是择高山,就是选深渊,怎不想一想,真出了事,旁人连想救援都困难重重。”
林言一脸唏嘘。
展昭听了,简直都要忘记他本也是江南锦绣山庄的弟子,正经的武林中人。
锦绣山庄虽不在深山大川,却也是远离闹市,寻青山绿水处建立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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