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家也早不复当年的盛况,既有外部环境因素,也是老一辈自己的选择。
有时候子孙隐匿,抛掉家业财富,并不是家族衰落,而是聪明的保护措施。
别管什么缘故,都是不复当年。
杨玉英心情真是倍感复杂,时盟在某一个位面留下来的外围组织,低调当然是应该的,也没问题,可也不能低调到某一家的当家人随随便便就被人打破头塞地下室里准备饿死的地步……吧?
“你这样的身份,出门难道就不知要带三五个保镖?”
张温酒撑着爬起身,摇摇头:“强叔?”
杨玉英扶着他起身,爬上楼梯,进入卧室,卧室里重病的老叟脸上现出一层死灰色。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
不要说杨玉英,就是张温酒也是见过死人的,他们都看得出,这老叟命不久矣。
张温酒走到床边坐下,老叟勉强抬头看他,目中隐隐有恐惧,愧疚,惶恐,诸般情绪,复杂得让人难以分辨。
“强叔。”
张温酒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声音压得很低,“你本来想告诉我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林谢在哪儿?”
他是忽然接到强叔的微信,强叔说自己病入膏肓,有一件事想告诉他。他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可一进门就遭了暗算。
张温酒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他听不到外面一点声音,却本能地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同林谢有关。
他和强叔认识已经五年时光,当初也是在寻找林谢的途中,偶然相逢,缘分使然,一直交往至今。
现在他忽然觉得,或许那并不是偶然。
强叔挣扎着张了张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倒了下去,张温酒神色骤变,伸手去探了探强叔的鼻息,猛地握拳,只觉口腔里也含了一口甜腥味。
杨玉英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来叫了救护车,又在小群里和刘老,张老提了一句。
不多时,外面就来了人。
杨玉英看着强叔本抬起,上了救护车,本已经想走了,脚步忽然一顿,走到窗边,弯下腰,轻轻敲击了下靠墙的位置。
刚才强叔挣扎间,好像在指什么地方。
床上并未发现异样,张温酒却举步走到桌边,从桌下拉出一个铜制的炭盆。
炭盆里有一层薄薄的灰烬。
张温酒感觉巨大的疲惫袭来,窗外的寒风扑面,他却已感觉不到寒意,或许这冷风也抵不过血冷。
杨玉英的目光从炭盆上移开,落到桌边一天青色的瓷罐上,走过去抱起瓷罐放在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听到闷响声,张温酒两步走过来,伸手进去,用力拽出一个本子。
本子是很普通的记事本,黑色的封皮,看外表有一部分烧焦的痕迹,张温酒打开了一页,赫然是强叔的日记。
他的手指又一次轻轻颤抖。
在他刚刚随爷爷接触雕刻等技艺时,爷爷就告诉他,从此以后他都要戒烟戒酒,以保持手指的绝对稳定。
只是烟没戒成,酒也没戒成,手到是一直很稳。
反而是他这些年年纪大了,不怎么喝酒后,这一双手再也做不了精细活。
张温酒脑海中思绪纷杂,许久难以平复,他用力掐了下指节,深吸了口气,翻开日记本。
一开始翻得快些,后来翻阅得慢些,杨玉英也坐了过去。
2014年,9月15日,阴转多云
清微山这地界,真他奶奶的冷啊,干冷干冷的。
我今天终于要跟着高公子去下地了。
可我的感觉很不好。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东北,那回我有十三个兄弟永远留在了地底下,哎。
有点想家。
2014年9月16日。
我们的行动受到一点阻碍。
林公子居然也来了清微山。
虽然我第一次见到林公子,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高公子说不要紧,他会亲自出面,先把他忽悠下山。
我觉得这应该有点难,林公子虽然很年轻,但他很聪明,不像是容易忽悠的那种人。
……
2014年9月19日
林公子死了!!
我打的盗洞,一铲子下去,我就感觉很不好。
……
高公子先下去的,果然出了事,我们把安全绳拽上来时,高公子不见了,安全绳尾端全是血迹。
林公子立即下去救他。
可是,最后是高公子上来的,他一上来就着急切断了绳子,又催着兄弟们把盗洞埋上。
……
这一页有很重的烧焦痕迹,后面一部分内容已经看不清,张温酒显得很冷静。
杨玉英如果不用肉眼看,一时竟感觉不到张温酒的气息,他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尊蜡像,呼吸都弱不可闻。
沉默片刻,杨玉英低头看了看张温酒雪白的脸:“你还行吗?”
张温酒没说话。
杨玉英不禁犹豫了下,不自觉抬起手啃自己的指甲,好在刚一碰嘴唇就回过神,心下叹气,道:“我觉得,我现在应该给你灌一碗安神汤,一碗米粥,再把你送到床上踏踏实实地睡足十个小时。”
张温酒抬头,目中茫然失神。
杨玉英也是无奈:“走,我带你去找……林谢。”
牵着张温酒的手,杨玉英不曾放慢脚步,一路翻山越岭,过了野河沟向大山深处走去。
张温酒三日水米未进,此时完全感觉不到饥渴,也似乎感觉不到疲惫,黎明的风极冷,他同样毫无感觉,一路走着,信手把身上的外套扔掉减轻负重,一步都不曾掉队。
上到最高峰,杨玉英举目远眺,竖起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测算方位,半晌,吐出口气:“应该没错,走!”
她又带着张温酒沿着盘山道一路疾行,一边走一边检查道边的痕迹,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太阳升起来,又到了正中央,向西边偏去。
浓云密布,太阳还未下山,山中已暗淡到甚至看不清五米外的光景,北风呼号,张温酒的嘴唇隐隐开始发青,幸好张家,刘家的伙计们及时赶到了,杨玉英看到陆续到来的年轻人,不禁松了口气。
不等她多交代,所有人分散开来,举起手电筒,一寸寸地开始捋着草皮搜寻。
不知过了多久,杨玉英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地面,这一片草皮被踩踏的有些严重,旁边有些地方焦黑,显然时常有人在此烧纸。
找到了!
张温酒嘴唇动了动,轻声道:“挖开。”
第756章 她失去了肾,可我丢的是你的心啊!(39)
杨玉英冲张老使了个眼色。
张老赶紧去和考古队,博物馆那边联系。
无数人沉默地开始工作,没有人停下休息,整片山头除了呼吸声,挖掘声,鸟鸣声,竟再无一丝声响。
刘家和张家的伙计们没有什么打洞的技术,但个个体力充沛,不过二十多分钟,原本被封死的盗洞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杨玉英拿出强叔留下的日记本,又看了一遍,看完却不曾说话,沉默地跟在张温酒身后,检查过洞中空气,系上安全绳,把头发盘起来塞到帽子里,戴上手套,却是抢了一步先手,抢在张温酒前面先下去。
她并不肯太着急,足足下了近一刻钟,终于落到地。
杨玉英估算了一下,大约二十多米深,入目的首先是一条暗河,应该是活水,转头四顾,按照她并不算多么丰富的知识判断,这是个宋墓,而且不是一般人的墓。
她的目光顺着手电筒的光亮,落在暗河东方一人高的石龟上,心里就再也没有墓了,无论它是宋墓,汉墓都无所谓。
石龟上躺着一个人,右腿曲起,身上穿着一件枣红色的长款风衣,左手腕上戴着一只江诗丹顿的手表,看骨骼,应是男子。
这男子的致命伤在腹部,看骨头上的伤痕,是利刃所致,动手的人一定十分果决。
杨玉英听见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张温酒走了过去。
她不觉抬头看张温酒的表情,只见他眉眼低垂,脸色苍白,神情却还算镇静,伸手轻柔地握住手骨,抬起看了看,沉默半晌道:“是林谢。”
杨玉英心下一惊。
张温酒有一口好嗓子,毕竟是专业学声乐的,嗓音宛如大提琴,浑厚迷人。
此时他说话却和锯木头一般,干涩的厉害。
刘书岚亲自下了地,沉默许久,叹了口气:“也好,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个结果。”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显然该到的人都到了。
杨玉英回到地面上,看着众人收敛了林谢的尸骨,坐上车缓缓向山下走去。
张温酒坐在她身边,整个人就如一尊已经风化掉的石雕,安静的有些可怕。
杨玉英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只是再三思虑,终究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到是张温酒坐了片刻,把目光从窗外倥偬的乱局里收回,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林谢与我分别那一日,到底想和我说什么……那天他专门来找我,说有点事要告诉我,只是我忙着同乐队训练,就把搁会客室,让他等一等。”
“等我忙完他已经走了,只留了句话,说是过几天回来再来找我,有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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