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牙缝中咬出来的两个字。
燕瑄俊美的脸庞微微有些扭曲，手背青筋暴起。
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燕珺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从前是，如今也是。哪怕他已经把帝位从这个人的手里夺了过来，但还是没有把燕珺踩在脚底下。
他这个皇帝在燕珺眼里说不定就是个笑话。
这次把南楚送来的公主赐给燕珺，燕瑄的本意就是为了羞辱燕珺。
是了。
以正妃之位迎娶一个战败国的公主，这对于这位孤傲高绝的元献太子来说，绝对是个侮辱。
当初燕瑄下了这道圣旨的时候，他本来是想等着看燕珺笑话的，没想到对方只是淡然地接了这道旨意，眼里还是无波无澜的神色。这不免让燕瑄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憋屈，又可笑。
如今看到了这位南楚公主。
燕瑄心中的后悔之意更加浓厚了。
哪怕见惯了莺莺燕燕各样的绝色美人，他还是被这位公主的美貌震撼到了。
三千惊落雪，罗衣拂地垂。
那是惊艳世人的高山之上的一碰雪，洁白无瑕。
这般美人，本该成为他的妃子，却被他一念之差赐给了燕珺，以至于失之交臂。
再回看自己宫中的一众妃子，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被这南楚公主一衬托，全变成了足下尘泥。
暴怒之下的燕瑄，心中对于燕珺的怨气更加浓重。
“燕珺，要是没有你……这一切该有多好。”
至高无上的权力，携手相伴的美人。
都该是他的。
都该是他的……
***
伏玥又不是个傻的，自然能看出这兄弟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准确来说是燕瑄单方面对燕珺的敌意。至于燕珺，他对燕瑄的态度很微妙，像在看个傻子似的。
“……”
在上马车以后，燕珺马上便松开了握着伏玥的手，恢复了之前清冷平和的模样，仿佛刚才一瞬间的温情都是她的错觉似的。
“你们之间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燕珺垂着眼睫毛，修长手指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没有，公主说笑了。”
见燕珺不想承认，伏玥只是笑了笑便没再说话了。
一路无言。
***
燕珺当然不是心甘情愿娶伏玥的，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给她这么大一个难堪了。他虽身子不好，但也不至于连拜堂都拜不了。
当初在借到圣旨的时候。
燕珺是对这位南楚公主起过杀意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对燕瑄起杀意，因为在他眼里，这个弟弟已经是个死人了。
后来，是他的师傅天机老人阻止了他。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那位在燕珺眼里向来都是稳重淡然的老人，这时候却是红光满面，脸上隐隐有些激动之色。
“珺儿，她不可杀。”
第1327章 夫人天天都想守寡(12)
“我夜观星象，天象有变数。南方有异星升起，光芒隐隐盖过其余星宿。楚氏女不可除，她说不定就是能够解你死劫之人。娶了她，有利无弊。”
燕珺的眉头始终蹙起着，但因为这是他素来尊敬的师傅，这才没有出声反驳，但神情明显就是不以为然。
天机老人突然捏了捏手指，他的脸色一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来，珺儿，让我再为你算一卦。”
燕珺点头称是。
算完以后。
天机老人的脸色隐隐有些沉重，但又有些挥之不去的高兴，“珺儿，你命数已变，死劫已改。但为师如今却是算不出来关于你的任何东西，前途蒙尘，怕是前途坎坷啊……”
闻言，燕珺却是微微弯唇。
“无妨，我命由我不由天。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又有何惧。”
年轻男人眉眼孤高，天机老人有些叹息。
珺儿是天生的帝王。
若不是当年的那件事，北凉的版图怕是早就在他手里扩张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一代天纵英才，就差那么点点，就毁在了那些人的手里。
天机老人突然咦了一声。
燕珺看向他，然后就发现，自己这位师傅看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很是怪异。
“？”
“师傅？”
天机老人伸手捋着胡须，“虽然为师看不出你的前途，却是看到了你的……情路。”
燕珺很显然愣了一下：“……？”
天机老人：“珺儿，你这一生注定情路坎坷。过刚易折，若是一意孤行，怕是不得善终。”
说到底，天机老人幽幽了叹了口气。
“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对于这话，燕珺是不怎么相信的。
他生性凉薄，很少有什么执着的东西。情爱二字，更是从未放在眼里过。
“师傅多虑了。”
说完，燕珺便转身离开了，只留给天机老人一抹笔直而挺拔的背影，如竹如松。
天象如此。
天机老人这一生从未算错过任何东西。
他叹息一声。
这位南楚公主，或许能救珺儿，怕是也能够……毁了他。
一语成谶。
天机老人从未想过，多年之后，他这位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徒儿，会那样跪在他的面前，那样卑微地求他救自己的妻子。
折下一身傲骨，放下一身骄傲。
哪怕所求很可能只是一场空。
***
几日之后，便是每年去承天寺祈福的日子。往年一般都是皇室之人前去，就连燕珺也不例外，虽然他身子不好，但遇到这种场合也还是会出席的。
现在是早春时节，天气还是湿冷的，早晨的空气清新，但难免带着些许冷意。燕珺的身上还是披着大氅，他的身子似乎格外畏寒，脸色苍白，如此打扮，更像个芝兰玉树的谪仙人。
伏玥都不由得看晃眼了一瞬。
她不由得问道：“这次的祈福这么重要？你都必须去？”
燕珺修长手指捧着一个暖炉，漆黑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往年或许可以不去，但是今年不行。”
伏玥眨眨眼，“为什么？”
不懂就问，也没什么丢人的。
第1328章 夫人天天都想守寡(13)
但是很显然，燕珺并不想告诉她原因。
燕珺伸手掀开马车上的窗帘，朝外看去，视线有些渺远，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为什么要去这次祈福？
……若是不去，那人的计划可不是要落空了？
青年浅色唇角勾起了些许浅淡的笑意，无端带了几分冰冷。
伏玥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还是什么也没说。
罢了，他既然不愿意说，多问也没什么意思。
怕是此去承天寺，并不会太平。
***
果不其然。
在半途的时候，伏玥他们的车队遭到了一伙蒙面人的截杀，对方来势汹汹，他们这一边竟是一时之间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伏玥和燕珺被保护在中间。
伏玥的脸色有些凝重，来刺杀的这些人都是死士，顾名思义，不死不休，看来有人是铁了心想要他们的命了。
“这次连累公主了。”
看着旁边的女子，燕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是了，这群人的目标明显就是燕珺。对于伏玥，他们并没有下杀手的意思。
很快便是穷途末路。
他们被逼迫到了悬崖的边上，悬崖之下，便是百尺寒潭，深不见底。前面是穷凶极恶的死士，后面是深渊，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死士一步步地逼近。
突然，为首的那个开口了，他应该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嗓音有些沙哑。
“曦和公主，我家主上有令，只要你现在杀了元献太子，我们便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这实在是一个很诱人的提议。
一边是成婚没几日根本没有感情的夫君，一边是自己的命。
选择似乎很明显了。
伏玥侧眸看向了旁边的年轻男人，毫无意外，落入了一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底部。
哪怕处在这样的境地下，他还是那副淡然模样，甚至眼底还隐隐带着笑意。
“公主不动手么？”
他不认为这个南楚公主会做出别的选择来。
毕竟，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
伏玥只是冷淡地扫他一眼。
“太子多虑，本宫还不至于如此薄情寡义。”
燕珺微微挑眉，似乎有些讶异，但也未曾多说什么。
下一刻。
只见他微微抬起修长手指，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队暗卫来，势如破竹般地杀死了在场的全部死士，不留一个。
悬崖之上，微风拂过。
空气里似乎还夹杂着血腥味。
伏玥面无表情：“太子本就成竹在胸？刚刚是在试探我？”
燕珺笑了笑，“公主多虑。”
“如今什么事都没有，这不是皆大欢喜？公主何必纠结于此。”
他伸手微微拍了下肩头沾染上的灰尘，视线扫过面前的一地横尸，眼底没有任何波动。
伏玥继续问道：“若我刚才做出相反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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