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有点疲惫,又伸手把她额发的汗胡乱擦了。
苏琉玉征征的看向他。
“崖哥,朕竟然没出息的被气晕了。”
云崖儿嗤了一声。
“谁能气你?”
苏琉玉躺回被窝里。
盯着雕花床顶的一角残漆。
“云仪,朕要回京了。”
她从清醒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思路。
“姜晏晚成了大越国相,朕在江州的消息应该瞒不住了,这几日入江州百姓数万,这里面很可能有大越将士,也可能有端华旗下那百多名血滴子,他们现在,想挑起我大魏内乱。”
“但如今这群人四散隐藏,朕查无所查,只能以回京之名,让他们把矛头对准朕。”
“听闻江州叶家高手无数,朕准备明日亲自去拜访,请他们护送。”
她侧过头,看向云崖儿。
“朕如今武力,堪堪对付五名血滴子,此去,有可能险象环生,朕的小命,就交给你了。”
云崖儿透过夜色看向她无比信赖的双眸。
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彼此,都可以互相交托性命。
这是六年相处的默契和信赖。
但这郑重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苏琉玉在被窝里蹬了他一脚。
“你别挨着朕,朕难受死了。”
“......”
江州小院床小。
两人挤到一起,苏琉玉早就不爽了。
大魏顺帝,可以交托性命。
但却绝不能分享枕塌。
她喜欢一个人在床上翻滚,最不喜粘着人。
云崖儿忍了忍,把自己背过去缩成一条线,同时心里把这不开窍的蠢货骂个狗血淋头。
夜凉如霜。
苏琉玉醒来就睡不着了。
她从被窝爬起来,走到书房,点了支烛火。
书房里,已经换了个桌案。
文房墨宝和折子玉玺也被归纳齐整。
她坐了下来。
从一堆折子里找出姜晏晚的信。
她当时气急,自责攻心。
但冷静下来想想,却发现此事,漏洞极大。
姜晏晚叛不叛变对江州城难影响不大。
但这封信,怎么看都带着警示的作用。
警示她,江州城恐有变数。
若不是这封信,她也发现不了江州人口陡然剧增。
她又拿起一封。
这一封,是大金密信。
这就有意思了。
晟王都不知道她在江州,怎会传信到江州。
若是她没发现江州城患,信了这封信,那这封警示的信,对对手来说,就不足为患。
她被气昏了头脑,但冷静下来想想,这怎么有点离间计的味道?
她把三封信拿起来。
凑近烛火。
火舌吞噬信纸,她眼眸中闪射烛光。
朕信你一次。
为将用计,各其所需。
但。
为人臣子,欺瞒不报,等此事平息,朕在亲自找你算账。
......
卯时晨起。
江州叶家的大门被推开。
昨日,听说文昭兄有疾,作为兄弟,怎么也要看望一二。
叶浮生手里拎着一只扑腾的野鸡,准备给自家兄弟好好补补。
当然,他的脸易容了,弄的蜡黄蜡黄的。
这几日都是如此,生怕被文昭兄的断袖之癖给看上了。
只是他推开门,却发现霜露晨雾之下站着一位少年。
“浮生兄,你可算出来了。”
“......”
叶浮生看她额发间全是晨露的薄雾水珠,显然在此处站了许久。
糟糕!
文昭兄这样子,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他行走江湖多年,是有露出真容的时候,那些女子也像文昭兄一样在门房外痴情死等数日。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次还是要整丑一点,文昭兄太热情了。
苏琉玉盯着他那手里扑腾正欢的野鸡。
又看向他家残破的瓦房。
“有事情找你,上次你说你们叶家有武功高强的长老,是否可以引荐引荐?我缺人手,想求他们出山相助。”
叶浮生姜黄的脸有点复杂。
“你找他们干什么?他们都不如我。”
苏琉玉安抚一笑。
“自然,但我很缺人,一人之力显然不够。”
她这句话,不是第一次提。
但很多次,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要不就是绕开话题,要不就是嚷嚷着要切磋见识见识他厉害。
原先,她虽知道,但也不想让他为难。
此次,是逼不得已。
江湖高手,自然越多越好。
叶浮生看她眼眸郑重。
踌躇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非是兄弟不帮你,实则我这家主名存实亡,叶家祖宅不容我,即便我打败宗族那些老家伙,拿了家主之位,但他们却根本不听信我,我根本请不动。”
这算是交了底了。
兄弟之间,也没什么丢脸的。
他背负不孝之名,被逐出宗族,如今,也就守着这破院子。
穷的要死。
如何相帮?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为国舍命
“......”
浮生兄,这么惨的吗?
苏琉玉盯着他姜黄的脸看了看。
“既如此,那就......”
“算了,既然文昭兄开口,作为兄弟,也必须尽力一试。”
他又道:
“就当还你马,还你烧饼,还你箭,还你包子好了。”
“......”
浮生兄,怎么心里把账算的明明白白?
其实她不知道,江湖人重规矩,就柴小川当初欠了六两银子都死记很久。
比如云崖儿每日请他们吃饭,他们就会主动承担家务,然后去打野鸡,掏鸟蛋还报回去。
江湖人不喜欠人人情,欠了债,必定想方设法报答。
但他们对人好却从来不记得。
就这次叶浮生打了个野鸡给她补身子,也从没有想着要求什么。
说白了,就是够义气。
“只是我祖家离江州怕要许久,在县里,怕是要半日才能到。”
“没事,咱们快去快回。”
延西府江州平安县叶家祖宅。
和江州那破落院子完全不同。
这里,是叶家根基。
百家武学世家的祖宅横跨五条小巷,宅府接连,数量庞大。
旁系子弟,和嫡子子弟都生存在此。
还未进内,就能听到阵阵习武的吆喝声,雷响震天。
“叶家子弟善武,那群江湖游侠儿多在叶家当个外门弟子,待学成出世,自有一番天地。”
原来如此。
苏琉玉骑着马,从山上遥遥看向这座百年大宅。
“江湖中,有和你们叶家匹敌的吗?”
“现在没了。”叶浮生拉住缰绳,看向祖宅:“暴政的时候许多家族都被官府收缴,能吃上一口饭都不错了。”
苏琉玉看向他。
“浮生兄,外人传你那些事,究竟是为何?”
为何不孝?
叶浮生骑在马上的身子一僵。
二月寒风刺骨,吹散了他额角的发。
连带着那一身月白绣竹的长衫都吹的猎猎作响。
他死死抓住缰绳,似乎并不想回忆那段日子。
他苦笑一声,姜黄的脸有点无奈。
“想必,文昭兄也听说了,我父亲他是因为截粮道,不幸丧命。”
“但你知道吗?当年,并非如此。”
他眼睛有点红,还带着一丝怒气。
“当年,游侠儿齐聚我叶家,请求我爹为民截粮道,我爹带着我和我娘,还有江家一众子弟,准备为民出战。”
“但那粮道哪有那般好截的,皇帝那狗贼派了一个州府的官兵护送,我们才多少人?”
“打了一场,不仅没赢,还搭了不少兄弟,我娘劝我爹算了,但那群游侠儿哪里肯?他们大骂我娘,说我娘不忠不义,我爹不仅没帮她说话,还执意再抢一次。”
他摇头笑一声。
似乎自己都觉得荒唐。
“这一次,那群官兵有了经验,又栽了不少人,还把我娘给掳了。”
他说到掳那个字的时候。
眼睛发红。
“我爹当时,要弃了我娘,说兄弟们伤亡惨重,不值得救,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求我爹,求那帮游侠儿,求他们救我娘,做牛做马做狗,只求把我娘救出来,但他们拒绝了。”
他咬着牙,身下的马都在躁动嘶鸣。
“我爹可以为了百姓舍身,可以为了天下舍命,但却不能为我娘,动一次武。”
“我不该恨吗?”
“文昭兄,我不该恨吗?天下苍生,百姓安乐,于我何干?这世道存亡,于我何干?”
他抬头。
看着这阴霾滚云之天。
又遥遥看向那叶家祖宅。
“我爹为民丧命,为国舍家,抛妻弃子,被说大义,被说英雄,真特么太可笑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恨这世道多艰
正午烈阳高照,带着寒风猎猎作响。
苏琉玉骑在马上,束发肆意飘扬。
她看向他,似乎透过他看曾经的自己。
“建宁十年,我也曾和你一样,这样想。”
她被风吹的微微眯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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