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面上,只留一席动笔之地。
其余的,全部都是账本。
不是长白的账本。
这些,是大魏十三年,户部调动银子的全部账目。
足足有千本之多。
户部,管田税,关税,军需,俸禄,粮饷,财政。
所有和钱有关的,都管。
国库那么缺钱。
苏琉玉必须从根源查起。
她不相信,老皇帝建造宫殿,选妃子就能把国库掏空。
刑坤约束皇权,国库没钱,和他也逃不了干系。
而户部,是他的门生,也不是好鸟。
她是理科生,来这里从文职三年,但在前世,和这些数字可是打了几十年交道。
这账目里面坑坑绕绕,都是她上学那会用烂的。
直到转了建筑系专业,这才搁置。
她现在必须要理清楚,这群人,把她钱给花在了哪里!
差的,她要他们一个子一个子给她吐出来!
陈韶柔端着一碗燕窝,悄悄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此时夜已经深了。
自卯时上朝后就不见她回来。
一问才知道,今日下了朝,竟然一天都呆在御书房,这都快就寝了,还不准备回来。
她看她身着一身金绣龙袍,眉宇微皱,眼底一片疲惫。
这样专注而勤政的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心里佩服,但也心疼。
她走上前,看到她脚下放了饭菜,竟然一口未动。
显然是看这折子看的忘了时辰。
“皇上,歇了吧,吃了东西。”
苏琉玉嗯了一声,头都未抬。
陈韶柔叹了口气,也不敢再劝,只好候着。
突然,御书房进来个小太监。
“启禀皇上,沈怀舟觐见。”
陈韶柔以为她不会回,却没想到看到她豁然抬头。
原本疲惫的双眼立马精神不少。
竟直接站了起来,亲自迎了上去。
沈怀舟站在书房门前。
一身广绣月白大袍,玉冠束发,风姿儒雅,俊美非常。
“师父,你来看我,快进来。”
苏琉玉好久没见他,实在是朝政压着缓不过气,现在看自家师父亲自过来,连今日看了一天烂账的烦躁都好了不少。
她上前一步,像往常一样,准备拉着他的袖子。
却不想沈怀舟退后一步,弯腰拱手,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草民沈怀舟,参见皇上。”
他声音清澈,温润动听,只是语气,却带着一丝淡漠。
苏琉玉知道自家师父向来守礼,便赶紧点头:“起来吧,随朕来御书房,你们都退下。”
两人走进屋。
这会关了门,没有外人,苏琉玉终于忍不住抱怨一句。
“师父,你生气了吗?这几日我太忙了,本应该早去看你。”
自从殿试一别,两人有十余天未见了。
沈怀舟看向她,眼底隐晦不定,只是他惯来会控制自己情绪,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琉玉初入朝堂,诸多繁杂,是应该的。”
苏琉玉仔细确定他真的没有生气,便放下心来,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师父你过来真是太好了,我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一二,今日可以留在宫里吗?”
看着苏琉玉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双眼,沈怀舟喉咙动了动,却未看她。
而是把目光移向自己袖子,看着袖袍之下,因为握紧双拳,而突起的暗纹。
“为师今日入宫,特来请辞,不日离京。”
什么?
请辞!
苏琉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父,我刚刚入朝,诸多朝政都未通透,还需师父仔细教导,我.......”
“琉玉,你已经长大了。”
沈怀舟声音微微拔高一点,盖住她未出口的话。
“为师能嘱咐你的,也不过徐徐图之这四字,你是大魏新帝,不该依赖他人。”
“但师父说过,想见了,传唤一声便是,如今为何反口?”
为何?
沈怀舟心里苦涩一笑。
因为于礼教不合。
因为需与她避嫌。
十岁拜师,相处三年,同住一处,如若往日过分亲近来往,言官必定纳言。
起先不知她真正身份。
如今竟然知道,便必须断个干净。
他又素来知她心性。
若不是亲近之人的话,向来不会听取,那这话,便只能由他亲自开口。
看沈怀舟迟迟不回。
苏琉玉急了。
起身准备拉他的手。
却立马被他喝退住。
“琉玉,注意身份。”
这句话,一下子让苏琉玉火了。
委屈,不安,愤怒,种种情绪全部爆发出来。
“师父往日教我,言之必行,行之必果,还教我,君子之言诺千金,而今,却与我说这番话!”
沈怀舟隐在袖袍低下的手,微微握紧了些。
冷淡开口。
“自知不配为师,是以特来请辞。”
“......”
屋子里,彻底的静了下来。
屋外,树叶随风迎荡的声音,沙沙作响,如现下心境,一片混乱。
“琉玉,我承袭教导,是责任,也是约束,而今,责任已了,放下担子,便不想再受此约束。”沈怀舟软化了一些,缓缓开口。
苏琉玉只觉得眼睛干涩。
要是沈怀舟和他吵便罢了。
但是说如此诛心的话,她要强留,便没了勇气。
她背过身,声音闷闷的。
“什么时候走。”
“明日。”
这么快!
“那我送你。”
“不用。”沈怀舟说完,又怕她不愿,便道:“送入宫门也就罢了。”
两人说完,便都没回话。
夜已深。
宫门快要落锁,苏琉玉把人留到最后一刻,便只能放他出去。
宫道之上,残月正亮,两人并排走着,苏琉玉想缓和气氛,但看他紧守礼态的样子,只好作罢。
“回去吧,夜里凉,别送了。”
行至宫门,沈怀舟温声启口,和往日无任何不同。
风此时略微大了一些。
吹拂着墨发,肆意而张扬。
他看到她发冠微微松动,便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伸手。
只是抬入半空,突然一愣。
像想到什么,硬生生止住。
他指尖微弯,轻轻握拳,又缓缓放下。
那隐在夜幕之下的眼底,全是无奈于苦涩。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拿户部开刀
早朝之上。
金銮殿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在那金樽龙椅之上,大魏顺帝端坐其中,神色肃穆,尊贵而威严。
群臣跪了一地,皆不敢抬首。
户部尚书跪在正中央,第一次承受龙威震怒,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鬓角的汗渗出,顺着脸颊留到了脖子上,一片酥痒难耐,他想抬手去擦,但觉得那威压太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大魏国库空虚,众位爱卿就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来填补国库?”
苏琉玉把手上的折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那折子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散开的墨迹上,隐约增税二字。
“除了剥削百姓,拿我大魏血汗钱?尔等还有何用?”
“皇上,伪帝当朝,滥用财政,而今我等群臣,今日也是把现行办法据实相告。”刑坤坦然自若。
苏琉玉气笑了。
“据实相告?刑大人不若问问户部尚书,他到底有没有据实相告?”
真当她是傻的?
户部尚书被点名,瑟瑟发抖:“皇上,臣罪该万死,但臣也是大义直言。”
不增税,难道他们出钱?
“混账!”苏琉玉手重重的拍在龙椅扶手之上,那扶手雕刻的龙头,被拍的隐隐颤抖。
群臣瞬间叩首。
“皇上息怒。”
“户部账目错乱百出,千斗米标注十万两,你户部尚书老眼昏花,便也当朕老眼昏花不成?”
她扫了那户部尚书一眼,冷笑:
“你执掌我大魏财政国库,每笔出纳皆记案在册,这亏空数目,和你户部逃不了半点干系,而尚书台管理六部,也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尚书令赶紧跪地膝行几步。
“微臣......微臣马上彻查,一定尽快给皇上一个交代。”
尚书令官居一品,是三朝老臣。
伪帝在位之时,他虽有心料理,但群臣腐败,他无力于事。
这下听到皇帝亲自开口,便马上应下此事。
苏琉玉看着这位老臣,怒气缓和了一点。
朝中,也不全是结党营私之辈。
“大理寺少卿何在?”
江鹿芩拱手一礼:“但凭皇上吩咐。”
“户部尚书履职不力,革职查办,即日起关押大理寺,听候问省,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看着龙袍衣角行走摆动,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今日皇上真是太可怕了。
除了第一日苏琉玉以兵力镇压群臣之后,就没有再如此严厉。
过了十几日,他们也就松懈不少。
但今日没想到皇上彻查户部,又让他们脖子上的脑袋感觉晃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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