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勤和罗莹自然也跟着走,却说, 他们是真的对玉尧服气了。袁克勤本就对玉尧有爱慕之情变为服气倒也没有什么, 罗莹本是个醋坛子现在虽然仍会心里发酸, 但是这么些天听她讲课,见她武功、行事、志向,她也深觉相差甚远,也不得不承认玉尧真的从来没有和她较劲的意思。
两个南洋的少年少女已经询问了“入党”之事,由于玉尧将来要经营南洋,给两人大开方便之门,现在已经是预备党员了,然后常给他们开小灶,不过开小灶其间又有人来旁听。玉尧是在革命造反的事业上一去不复返了。
玉尧诸人乘车骑马往北走,打算绕道寻机去大别山。出了桐城,正行在二十余里的官道上,但听后面马蹄声想,不过多时就见着了人影。
“大家等等我呀!”忽听后面马上那人高声喊道。玉尧等人放慢了马车行进速度,大约半盏茶功夫,那人已经跑到近处。
众人一看,不是那张荀是谁?
其实,桐城发展的这些党员说起家世要数张荀来头最大,他是张英的族弟,张英可是康熙朝汉人重臣,但是方良能把一个族中有当鞑子大官的人忽悠得入党造反,方良也真是用心了的。
张荀这人和张家族中大多数子弟不一样,是个不擅长考现在的八股科举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孔孟故纸堆或者程朱理学,不然也不会和同样不喜欢这些的方良是朋友。
张荀看这些书而不去考科举,族中人多少是知道的。玉尧是以金陵商人的身份进入桐城的,张荀和他们一伙人交往张家长辈肯定也清楚,毕竟张荀都入伙做生意了,张荀的生意要是真赚钱,那也肯定是要对族中尽责任的。
不过玉尧觉得张家族长若是真的知道她是秘谋造反的,而且她很有能力,他们也不会反对张荀偷偷入党。
玉尧对这些大家族的处世之道知之甚深,他们绝对不会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玉尧能得天下最好,张家作为最早自早秘密跟随她的家族之一,将来只有比现在更加显赫,若是不能,左右要瞒住张荀的事,又有张英这层关系,玉尧他们真不行了,暗中只好牺牲张荀一人,把他除族了。
方良的爹方仲舒却又是另一种情况,他的投机主义少些,多是半推半就了。方良游学归来后行事诡异方仲舒自然是知道的。方良也终于是拿了一些书给方仲舒看,方仲舒也是文化人,一看入迷,然后就是冒冷汗,冒冷汗之后又看,然后研究,最后又忍不住叫来儿子来问。
方仲舒原来是要劝儿子,但儿子此行坚决,见识气度心胸已和以前大不相同,并且还学了些武功,也只叹气不多强求。
方仲舒出生在明末,要说对前朝一点留恋都没有、心中无华夷之别是不可能的,他看方良的“主公”能写出这样的惊世著作来,而且连绿莺这样的婢女武都奇高,他阻止不了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良自然带了玉尧去见他爹,方仲舒见到玉尧时也有觉得头脑发晕之感。但是在方良在场的时候,她与他谈论了一整天,方仲舒渐渐释怀,世上真有天才,许也是老天真的怜我华夏苦难实多,降下个这样的怪才来复鼎。
方仲舒也盘算着写信给儿子方苞,把他从京城给召回来,可别到时候小儿子跟着兴华党造反,泄露消息后大儿子在京城被杀了祭旗。
其他党员来头小些且不细述这中间的关系。
但说张荀来了,玉尧却是吃惊,说:“张荀同志,你不是不来了吗?”之前党内商议哪些人跟着走,张荀说要跟着,但是要说服家里,他们约定在规定时间他若没到,也就不会等他。
“祖父把我关在二楼房中,我破开窗户,用绳子爬下来的。”
玉尧心想:人家真要关你,你爬下窗户,附近的仆人也能发现把你绑回去。张家和我都已经合伙做生意了,虽然还不清楚兴华党的底细,但是人家肯定能敏感地发现他们这帮人有些不同寻常的能耐。他们既不想错过这个冒险的机会,将来有危机时在大名义上占住理——可不是族中同意张荀出来的,而是他个人偷跑出来。
玉尧见张荀目光神光却一片磊落坦然,又有些惭愧,她习惯以恶度人,特别是满清时代的文人和有官宦背景的人,可张荀自己恐怕是真的有一腔热血投效革命。
玉尧笑道:“你能来就太好了,我将有好多事急缺人呢。”
如此,大伙儿一路绕来绕去想摸上神秘的大别山区。
一路上,平民农人面带饥色,虽还未遇上易子相食者,但是卖儿卖女的人却着实多了。原来此时正值春节青黄不接时节,有田平民的农人,旧债加新债也多有无力偿还把田地卖了彻底成为佃户的。而佃户家的早就没田卖了,为了一家子的生路只能卖儿卖女了,每当春季总是土地产权和使用权变更的旺盛时节。
玉尧一路走走停停,第二天晚歇在一个镇子上的院子里。路上看来,令她眉头都紧锁,派人出去调研,回来答复的也让她心思沉重。
她是挑起了兴华党对满清的仇恨,但是这社会底层的矛盾其实与满清倒无关,而是围绕土地的复杂问题了。她要平民跟着她造反建立新王朝,均田是一定要做到的,但是田从哪里来?她原来并不想对地主动屠刀的,她自己年家是地主、手下方良、张荀那些原读过书的人哪个家族不是地主?
玉尧在一棵树下休息,正思索着,忽听红鸾来报,说是有人来求见,她只好暂时抛开这问题。
来人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打扮质朴,见着她就忍不住跪下了。玉尧记忆力又是何等惊人,忙脸上带着喜色,道:“李武,你怎么在这儿?”
那少年听到玉尧一口喊出他的名字,心中又感动又欣喜,交代了事。
原来,这是黑龙寨党支部派出来的活动人员,主要是在民间扇动生活无着落的人投奔黑龙寨去。“跟着黑龙大王有饭吃有地种”就是他们的口号了。虽然清代的人已经很胆小麻木了,但为了活命,那些受了灾,或者还不完债的人多少被扇动了,不少人上山了。
李武道:“我和哥哥是一个小组,负责这个县的活动,但是每一次带上山的人也不能多于二十人,多了不好控制,也许其它师兄弟们比我们强些。”
“李文呢?”玉尧问道。李文、李武是两兄弟,原来是玉尧买来的两个小乞丐,叫大狗子和二狗子,玉尧和章睿教他们读书认字学了些基本的武功,后来由于机灵入了党,然后被送山上去了。
“大哥去旁边的村子活动了,听说镇上的恶霸要强纳那村子里的一个小姑娘为妾,大哥看看能不能救出人家。”
“多时不见,你哥倒是会英雄救美了,你怎么不去帮帮他。”
“就镇上这种地主恶霸,哪需要我们兄弟两个人?”李武不屑地说。
玉尧也调侃了几句,然后晚上就见李文惊喜地来拜见叙旧汇报暂且不提。
次日,玉尧决定一行人跟着李文李武上山去,这时也见着他们新招收的十几位贫民。原本那些贫民见着一帮人气度不凡很是胆小自卑,玉尧带头与他们平和地谈话交流后,他们个个神情轻松起来,当然令玉尧不喜的是其中也有个把目光不正的滑头。
山道掩蔽崎岖,那些马车早就先弃了,马也不好骑了,只让它们驼了一些行李。
王敦这个书生和女眷首先吃不住,同样吃不住的是被封了穴、喂了药、易了容的胤祯,很多地方是靠着章睿提了他走。
这种累赘玉尧也是没有法子,拘在身边她不放心,她是打算她下南洋时就把他扔在南洋几年,在未起兵打残满清时不要让他回中原坏了她的大事。
走到约莫傍晚了,只见前方树木葱茏荒芜,一边峭壁耸立,一山崖险峻,已然没有了去路。
李文从胸口拿出个哨子,高三声、低三声,急三声,缓三声吹了。
不一会儿,前方的荆棘缓缓移开,出现一道幽幽小路,探出个十五六岁的樵夫打扮的少年,腰间悬着把斧头。
“来者何人?”
李文上前道:“ ‘地’字号李文、李武携乡民上山。”既然碰上了李文李虎兄弟,这种事就先由他们出面了。
黑龙寨除了正规军事人员和中央行政人员外,另有分是“天、地、玄、黄”四个队的革命活动队,各队都由党员为骨干发展黑龙寨的势力,四个队各承担一些任务,也互相竞争,是黑龙山源源不断的“活水”,直属于黑龙山党支部或者说龙墨。
李文、李武是党员,还是早两年从湖北来山里的,不像是现在很多都是各地发展来的人员,那个少年连忙问候。
“黑龙寨”不仅仅是一个寨子,而是一大片的地区,这里地形复杂,大别山区原有的一些小山寨或者恶霸早被清理了。现在进入黑龙寨势力范围内的各个大小道路都被控制,布置了陷阱机关,外人要进入是千难万难,而里头的人要出去也是要经过严密审查的。
那个樵夫少年看着这么多人,而玉尧等人气度不凡,心下暗暗称奇,上头又不知找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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