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自己的亲哥呢,李高地想:现连他都这样想,这事搁外人嘴里还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想着又将被村人明里恭维暗里嘲笑,李高地能高兴才怪!
看到李高地的脸色,李春山摇摇头,不满道:“弟啊,满囤考中是好事,你拉长一张脸干什么?”
“你还觉得咱村里人笑话你还笑话得不够?还要授人以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我怎么说,你都不听,现你也不许我做这哭丧形!”
“即便分家,满囤也是你亲儿子。他考县第三,你必得给我高兴!”
“你不是一直都想贵雨考中吗?现贵雨没考中,满囤考中了,你得比对贵雨考中还要高兴——总之,有我在,我就看着你不许你再偏心!”
“如此我才有脸去地下见爹娘!”
李高地……
李满仓……
“弟,”李春山又道:“今儿一早我就让贵金她娘给裹了粽子,午后贵金也会去磨坊拿订的年糕。”
“等后晌粽子煮好了。你跟我拿了糕粽一起去桂庄给满囤。听到没有?”
“哎!”李高地赶紧答应。
看李高地老实听话,李春山方才哼了一声,然后又看了李满仓一样。
李满仓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李满仓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他大哥县试,他一家子竟然没准备糕粽!
因为高兴,李满囤午席很喝了几杯酒,然后午后又睡了一大觉。
一觉醒来,已是掌灯。王氏忧心道:“老爷,你明儿就要考试了。偏你喝多了,一点书都没温!”
明儿考试,结果一起下场的陈玉在温书,而自家男人却在醉酒睡觉,可叫王氏如何心里不失衡呢?
“没事!”李满囤一点没放在心上,笑道:“我什么水平自己还不知道吗?横竖考不中——这个一试的县第三可能就是我这回县试最厉害的名次了!”
“倒是似尚儿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好!”
“明儿考《五经》的背默,我这部分原不及《四书》精熟,一个后晌也弥补不了其间的差距,睡了也就睡了,没啥好可惜的!”
起身看到堂屋桌上的糕粽,李满囤笑问:“这又是谁送的?”
王氏道:“是爹和二伯拿来的!”
“爹和二伯来时听说你在睡觉便说你读书辛苦,不让叫你,放下东西就走了!”
李满囤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洗脸洗手,李满囤给堂屋的金魁星上香祝祷了好一会儿。
放下手,李满囤回头看见王氏在他身后也是念念有词,不觉奇道:“你念的是啥?”
王氏忍不住笑:“今儿你喝多了,红枣看我着急,教我的,让我求魁星保佑你‘考的全会,蒙的全对,超常发挥,逢考必过’。我听着极有道理!”
李满囤……
早起,李满囤上香时想起昨晚的事,便在往常的祝祷词后又加了一段……
坐车去县衙,李满囤又带上了儿子——他得让儿子去县衙看看他的荣耀!
县试第二场,人比第一场少了有一半不说,考桌也是按第一场的名次排列,故而李满囤这回坐在了第一排,邹进一落座就能看见。
过去三天邹进已然通过管家邹用了解了李满囤的生平,现看到真人不觉感慨:谁能想这第一场《四书》背默全对的李满囤只上过三年村识字学堂呢?
想一场县试几百考生,多的是寒窗十年、几十年的学子,结果才三人全对——对于全对者邹进根据书法取第。
可见这李满囤的勤奋。
易云:天道酬勤。邹进想:李满囤能走到现在固是有运气成分,但也少不了自己的刻苦上进——城里富户多了,但似李满囤这样上进的委实没有。
他做为一县父母,有教化地方之责。现李满囤的经历雉水城人人皆知,所以但凡李满囤文章做得能看,倒是可做个“天道酬勤”的典范。
休息得极好,加上没一点心里包袱的李满囤答起第二场《五经》的背默卷来,有如神助——真的是考的都会啊!
傍晚交了卷,李满囤高高兴兴地告诉灰头土脸的陈玉道:“今儿我又全答出来了!”
陈玉……
二月初八发榜,李满囤考了县第二。
听到消息,红枣都懵了。
“大爷,”红枣问谢尚道:“你不是说我爹《五经》背得还不够熟吗?”
谢尚坦然道:“那只能说运气好吧!”
“就似你说的,考的全会,蒙的全对,超常发挥,逢考必过。”
红枣……
红枣又问:“大爷,那咱们今天还要去贺喜吗?”
“不用了!”谢尚摇头道:“岳父有这两场成绩做底,这回县试已经当差不差了。”
“岳父苦手的是诗文,我拿两篇文章析构让人送去给岳父临时抱抱佛脚倒还罢了!”
“诗就没法子了,但求他考时不要错韵吧!”
第390章 套路作文(二月中旬)
科举里成绩判定最主观的考试就是县试。
县试作为科举里最低级的入门考从出题到阅卷再到排名全都是县太爷一个人说了算——基本上他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不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谢尚自觉学问不错,但面对新来的知县邹进还真不敢轻言县案首——天知道这位邹大人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官声而有意避嫌,故意地压他县试排名?
外人眼里都只看到谢尚和邹太爷兄弟相称时的威仪,殊不知其时谢尚内心里不可与人言的担忧和烦恼。
俗话说“文如其人”。为了在县试时能知己知彼,投其所好,谢尚自邹进上任后便一直分析研究邹进的文章——谢尚列出邹进甫一见面时送他的文集中每一篇文的主题立意,圈出文中用到的典,由此统计分析出邹进的治学思想、喜看的书、欣赏的人,然后再针对性地去读邹进喜读的书,了解他欣赏的人物的生平和诗文。
做足功课后谢尚方仿着县试的要求自己押题做了文,拿去请老太爷给修改润色,回来再复盘分析揣摩。
谢尚拿给李满囤的就是他近来针对邹进喜好押题作的两篇文——谢尚觉得他能帮他岳父的也就这点了。
和上回一样,今天一早李满囤同了陈龙和陈玉坐了骡车来城里看榜。
看到自己这回考了一个县第二,李满囤欢喜归欢喜,但于欢喜之外又禁不住心生可惜——可惜他此前诗文做的太少,明天开始的三场诗文真是没甚机会!
陈玉这回榜上无名,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舅舅,”回来的骡车里陈玉跟李满囤请教:“您这《五经》都是怎么背的?竟然能考县第二!”
红枣当初给的匣子里只有《四书文理纲要》,并没有《五经文理纲要》。陈玉看他舅李满囤《四书》考县第三、《五经》考县第二,便觉他舅手里必有红枣给的《五经纲要》。
陈玉有心探探他舅的口风,看能不能借来一览。
其实李满囤手里只有红枣早年写的一套《四书纲要》——内容还不及谢尚给陈宝的那套齐全!
《五经纲要》原也是没有。
但李贵林中秀才前曾经花好几个月的时间仿红枣拿来的《四书纲要》自写了一套《五经纲要》。
李满囤背《五经》参考的便是李贵林的这套《五经纲要》。
不过这《五经纲要》是李贵林的心血之作,李贵林除了李满囤外从不与他人提及。李满囤因此也不好随便告诉人,亲外甥也不行。
李满囤只能挑拣能说的告诉道:“运气吧,考的正好都是我会的部分。”
“事实上《五经》的功夫我没到家!”
眼见他舅只拿运气搪塞,陈玉颇为失望,但却已不好再问。
三个人刚回到桂庄,显荣便上门来送匣子。
“亲家老爷,”显荣恭敬道:“我们大爷打发小人把他近日做的两篇文章送来请亲家老爷雅正。”
说着话,显荣呈上匣子。
看到匣子,李满囤想起那年李贵林考秀才时谢尚曾送李贵林一个类似的红漆匣子。
那个匣子对李贵林后来做文章帮助很大——李贵林说他的考试文章全都是取那匣子里文章的格式框架,然后往里填塞内容而来。
当初谢尚给李贵林的三篇文章纲要,李满囤早背得滚瓜烂熟。现李满囤写文章能够格式不错就全托这三篇文的福。
可一篇文除了格式,还得有内容,而内容则少不了博览群书。
李满囤读书太少,量不够,写文就经常限于无话可说的境地,颇觉苦手。
李满囤挺感激谢尚现在送文给他——他又能多两篇背诵范文了。
李满囤拿了赏钱给显荣方才打发他走。
自厢房屋门看到显荣捧进堂屋的红漆匣子后,陈玉的心便是一跳——两年前,红枣就曾让他给他哥捎一个类似的匣子。随后他背下匣子里面的《四书纲要》后今年县试第一场就中了第五十一名。
几乎立刻地陈玉便出了厢房蹑行到了堂屋门外。
同在厢房的李桃花看到陈玉的动作当即一愣,她刚要开口叫住儿子,却被男人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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