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牢门打开。带路的狱官一看齐轩成倒在地上似乎死了,赶忙跑过来猛摇:“喂,醒醒,醒醒!陛下来了。”
狂摇了好一会,他有气无力地睁了睁眼。
想着棋谱的事,皇帝懒得计较什么礼仪,摆手示意狱官退下就问:“泰王几时告诉你繁花台的?”
没想到他亲自来问这个,齐轩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故意耷拉着脑袋,蚊子叫般回答:“碧玉参。”
“什么?”
见状,罗真只得走过来把他扶起来,在耳边问:“陛下问你,泰王为什么跟你提起繁花台?”
“哦。他说让我去找碧玉参的种子来种。我说碧玉参很难种活的,他就说宫里有个繁花台,碧玉参种在里面肯定能活。”
费劲地听清楚,罗真复述一遍。
“里面?”
“陛下,他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知道繁花台的?”
“他爹告诉他那台子可以打开。就这么多。”
反复盘问了一会再无所获,皇帝思忖着走了。向缨一直站在牢门边,脸色发白,似乎病恹恹。
脚步声远去,牢里再次静下来。松鼠从梁上跳下,齐轩成低声说:“你告诉师兄,皇帝来问……”说完皇帝的问题,他补充:“我猜测皇帝此来就是为了先皇的棋谱,看来先皇真的对他说过什么。这是机会,我们正好故布疑阵。”
松鼠往回跑,夏非正惊讶地看着消失多时的应无尘。
“这面具好东西啊。从哪得的?还有,这阵子你躲去哪儿了?”
在脸上按了几下,应无尘摘下鱼皮面具,晃了晃就得意地吹嘘:“这是竹影给我的,很神奇吧?哈哈,我大摇大摆地进了城,从禁军面前走过他们认不出来。”狂笑了几声,他问:“大哥呢?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摊摊手,“他在刑部大牢。”
“啊!发生什么事了?”
“哎!坐下。我告诉你。”
夏非把夜探西井镇被伏击,火烧户部揭穿伪币,夜入皇宫盗图,孟瑾乔为此装病请御医,不幸中毒……前后的事细说一遍。
听着,应无尘想了想就问:“她解毒了吗?”
“余毒未清,但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
注意到什么,夏非意外地问:“你怎么不骂她妖女了?”
沉默了一下,他抿了抿嘴才说:“濮阳不敢进城,他说……对不起大哥。这些日子我查到一些事。那封信应该与她无关的。孟,孟瑾乔,她母亲不是病死的。”
“陆夫人生前有个管事苏嬷嬷,她告诉我……当年孟广德想送女入东宫,就绕过陆侯爷替她报名参选女官。直到女儿选上,陆夫人才知道孟广德的心思,他们为此吵架。后来陆侯爷派人去问大哥,江家就去提亲。但她爹怎么想的,陆夫人没告诉她。若非母亲维护,她早就入宫了。”
“陆侯爷死后,陆夫人病上加病,孟广德对乐得四处寻欢。后来,陆夫人的两个心腹丫鬟死得不明不白。苏嬷嬷劝她提防暗算,陆夫人却让她辞职远走,保全自己。她搬离了京城,但有个亲戚一直留在府里当差,留意着夫人院里的事。刘月琴管家后假装大度地驱逐异己,那人就顺势求了赏赐离开。后来的事是她告诉苏嬷嬷的。在这儿。”应无尘递出一叠纸,指了指其中几行字。
第449章 旧恩
接过细看一遍,夏非挑了下眉,“孟广德发现宋王暗查太子,请夫人写信让女儿替他献媚于皇后,陆夫人却教训他不要钻营,走正道,因此夫妻反目。但孟瑾乔自小就不听他的话,只跟母亲一条心。他不敢吩咐女儿去做,只得生闷气。不久,刘月琴突然分了管家权。”
“是啊。看来,刘月琴也知道他的心事,就让儿子牵线,就这样分了权。之后,夫人的亲信死的死,撵的撵,孟广德不闻不问。”叹了一声,应无尘又说:“我查到当年刘月琴身边有个亲信叫做阮轻燕,后来出了府。她丈夫不久前补了缺,调回京城。她回京后拜见过刘月琴。阮家扫地的婆子悄悄告诉,大奶奶往尚书府走动,大爷才能升了官。算算时间,孟锦阳再次被赶出家门,刘月琴才与九媚联手,或许就是这个轻燕从旁谋划。”
应无尘一口气把查到的事说完,末了问:“要不要把那个女人抓来拷问?”
夏非摇头:“阮轻燕既然替刘月琴做说客,必定与向缨有联系。贸然抓她,打草惊蛇。”
“那大哥几时能出狱?”
“不知道。”
无语。
推敲片刻,夏非就问:“既然与她无关,你没问问苏嬷嬷谁最有可能模仿吗?”
“问了。苏嬷嬷说府里没人会写大小姐的字,她不知道学的谁,写出来的字相当特别,就连孟广德都说女儿的字乍看去飘忽清浅,实际上凝固厚重,韵味独特却很难模仿。但她说二小姐极善工笔,画画极好。至于写字,她就不知道了。”
惊奇地想了想,夏非翻找半晌,找出一张孟瑾乔写得百花瘴配方。细看许久,他点头:“她的一勾一画里确实有种独特的韵味,难怪濮阳印象深刻,宁远侯看了就轻信了。”
“是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你先盯着阮轻燕姐妹的举动,再留神一下陈氏的消息,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好。”应无尘倒也洒脱,再次戴上面具,一阵风般走了。
他一走,松鼠就跳下来。
夏非看着松鼠手舞足蹈,向缨已经有些踉跄地回到府里。还没说一句话,他就扑通栽倒,不省人事。大惊,素优卿赶忙派人去找淳于兰烨。
飞奔而来,一搭脉,她惊道:“师兄几时受伤了?”
“他在宫里,怎么会受伤?”百思不解,两个女人召来冷融询问,无果。
想不通,淳于兰烨只好拿出几粒药丸给他灌下去。等待了半个时辰,向缨突然睁开眼,坐起来“哇”地吐出一口淤血。
“啊!缨,缨,你怎么了?”
“痛!头疼!”抱住头,向缨惨叫起来。
急得转了几个圈,素优卿一跺脚叫道:“去请太医院院长琴川过府。”
“可是……按理说,琴川出诊是要请旨的。”
“请什么旨意,快去!”
“是。”
半个时辰后,琴川起身说:“大统领看似受了暗伤,类似武者比拼造成的内伤。吃了这药再用功调息,休养一阵子会好的。”
冷融错愕,“内伤?可他没去哪啊。”
“那就不知道了。明日午后他该能醒来的。告辞。”
“多谢。”
冷融送走琴川,素优卿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淳于兰烨、饶冲跟着。三个人六只眼看着向缨,却丝毫看不出他何处受了伤。
“冷融,他今日去了何处?”
“主人只在宫里当值,天黑后跟着皇帝去了一趟刑部天牢,停留了一刻就护送皇帝回宫了。接着他说回府,然后就这样了。”
“难道是齐轩成害他?”
素优卿瞪了一眼饶冲,“昨晚齐轩成差点被缨打死,还能害他?而且皇帝没事呀。”
“那他为什么受伤?”
苦思无果,素优卿只好说:“等他醒来再问吧。”
一夜平安,向缨没再来找麻烦。
次日散朝,杨懿刚走到宫门前,一名药童递上一个方子,恭声道:“殿下,琴院长说这是您上次问他要的解忧花茶方子,耽搁了几日,请您恕罪。”
疑惑地回想了一下,杨懿转了转念头就问:“琴院长可在太医院?”
“在的。”
“那好。本王去请教一下。欧阳,走。”
太医院里药香弥漫。东侧一间单独的药房,乃是琴川所用。看到杨懿,他微微一笑说:“殿下既然来了,请伸手。”
“有劳。”坐下,杨懿使了个眼色。欧阳靖会意地走到屋外,假装观赏庭前花草。
诊脉片刻,琴川收回手说:“殿下心有记挂,这些日子休息得并不好。看来那个方子还得改一改才更合适。”
“琴院长所见甚是。”
琴川提笔写方。写了几个字,他顿住笔问:“殿下记得吗?贵妃娘娘很喜欢解忧花茶。”
微怔,杨懿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御前他提起的“解忧花”,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停顿了一会才笑笑:“以前父皇有了烦心的事就喜欢在母妃宫里喝茶,母妃经常给父皇泡的就是解忧花炮制的茶。她不喜欢各色陈杂供奉,唯独喜欢花卉。我小时候每次发脾气,她就泡解忧花茶给我喝,教导我宁心静气,稳住神一类。”
出神片刻,他才问:“不知琴院长为何提起旧事?”
“此时此刻,殿下最需要沉得住气,所以解忧花合适你。”
“……”
继续写了一行字他又说:“昨夜,向缨突然头疼昏厥,看似受了暗伤,至少要到今日的申时三刻才能苏醒。殿下,这几日他或许不能当值,有些事要抓紧时间。”
杨懿一愣。
“今日太后询问王府的疫病。臣说不是疫病,只是病况类似。若她问起,您要心中有数。”
说话间,他写好了方子,递给杨懿又说:“那年,臣等四人奉旨给胶王看病却无果,先皇震怒,是贵妃娘娘求情才得以免罪。之后数年,臣一直替贵妃娘娘请脉,直到殿下八岁才调去侍奉太皇太后。殿下或许早已忘记,但有些恩情臣铭记于心。此刻局面微妙,你不要跟陛下硬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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