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管他报复与否。你帮我,我帮你,互助而已。要不,你想在这熬到死?”
看着他脸上的煞气,陈氏心头有些惊,想了想就问:“你们有仇?”
他点头。
释然。寻思片刻,陈氏却也果断,咬牙道:“一言为定。”
“让你的娘家人在角门外放几个花盆,消息放在第三个花盆里,其余的就不用管了。你若有事要帮忙,也可以放在花盆了。”
“好。”回想了一下,陈氏突然说:“有件事你或许感兴趣。”
“什么事?”
“不久前,我听见护卫们议论,什么紫剑门门主在西井镇养伤,这会子养好了就去了锦州。他投靠了老爷,好似还有三十几个好手跟着,都是精锐。”
“西井镇?”
“嗯。容家在西井镇有个隐秘的别院,是容天明培育死士的地方。镇上还有个兵器铺子叫横记,明着卖些刀剑,暗地里却做着铸造私钱的勾当。那些私钱铸造得跟官钱几乎一模一样,表面是铜皮,内里都是瓦渣。他们用这些私钱把官钱从户部的府库里换出来。容家就是这样发财的。”
吃惊地听着,应无尘寻思片刻才问:“你怎么知道?”
“我这些日子苦得很。可住在夫人的院子里,难免听到些私下里的话。夫人最亲信的陪嫁嬷嬷姓毛,听说铸造私钱的生意是毛嬷嬷的哥哥在负责。毛家专做仿造,惟妙惟肖。夫人之所以是夫人,不仅仅因为有儿子。”
“还有,似乎容天明当年在司马卫里听过一个传言,什么宁远侯跟长乐侯曹重是生死之交。这几年,他一直想把旧案扯到曹侯身上,但人家不做官,一年里没几个月在京城,他才无缝可钻。”
听着陈氏把容家的隐秘逐一揭露,应无尘越听越心惊。紧抿着唇许久,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多谢。你放心,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丑时末刻,容府再次安静下来,他们已经隐藏了将近一个时辰。
情知不能久留,应方两人潜出窗子,按照陈氏告诉的地形,往厨房方向潜去。不多时,他们顺利地从厨房旁的小角门溜出,钻进小巷道。七弯八拐,数次避开依旧在搜捕贼人的衙役和禁军,逃进了陆府。
夜静更深,陆府的家将却十分尽责地守着。
看到方竹影带着应无尘进来,守夜的家将没有质疑,只说:“方姑娘,你回来就好。今夜城里乱。不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花园西边有两间屋空着,都是收拾过的,可以住。”
她莞尔,“多谢。”
跟着方竹影往里走。看着沿路剥落的画漆,杂乱的野草,应无尘忍不住问:“这里怎么这么荒芜?”
“陆侯爷过世后,端平公主不时找茬,对头们也不消停,玉夫人出身寒门毫无依凭,陆夫人伤心过度病上加病,她不想去烦她,孟广德更是置若罔闻……一来二去地有出无进,府里各处的开支又很大,日久无力维护就变成了这样。”
“……”
方竹影轻车熟路地带着应无尘进了厨房。厨下无人,一片黑暗。点了烛,她走过去揭开一只锅,欣喜道:“太好了。我就知道有吃的。”
错愕,“你来这是为了吃东西?”
“对啊。跑了那么久,你不饿?”
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有点。”
“所以啊……你会生火吗?”
“当然。”一想,他精神起来,走过来拾起一根柴一看,摇头说:“这柴太粗,不好点。瞧着。”应无尘操起柴刀。一片刀光闪过,地上掉了一堆薄片。方竹影吃惊地掂起一根一看,“你劈柴的功夫真不错,这么薄。”
拿出火折子点燃一根,应无尘看了一会腾起的火焰才把它丢进灶膛里,一面说:“我爹说要学成幽焰枪必先练成眼疾手快,稳准狠嘛,所以我十岁就开始劈柴,十三岁的时候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劈好七根柴。那些年我们家的柴都是我劈的,黎叔乐得很……他说自从我劈柴后,生火变得很简单。我妹妹十二岁开始劈柴,她刚练了三个月……”
盯着越来越旺的火,他想起温暖的昨日,心中翻腾着伤痛,沉默了下去。
低头看看他阴郁的脸,方竹影在他身边坐下,想了想就问:“你喝那么多酒,是不是……齐大哥回来了?”
停顿很久,他轻声回答:“酉时过后,大哥赶回来了。他铁青着脸骂我,还打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这样凶的……”
破天荒地没骂他活该,方竹影托腮思索了一会又问:“你和孟家是不是有仇?你爹也是宁远侯府的?”
“我爹是先皇的禁军大统领,他叫应元骏……”盯着那些火,应无尘把永安门之变的经过告诉了方竹影……然后低声说:“那天我爹当值,我趁机溜出去打猎。我追赶一只狐狸越跑越远就迷了路,只得在树上住了一宿。次日午后我才找到路出了山,刚走到小旗镇就见到四处嚷嚷的官兵,一个老人悄悄告诉我宁远侯谋反……”
应无尘仓皇赶回却看到司马卫大军集结城下,远望城中黑烟弥天。匆匆逃出避祸的人告诉他,皇帝遇刺驾崩,宋王、林王与宁远侯、禁军大统领勾结叛乱,太子调兵平叛,城内正在抓捕乱党,云云。
惊愕万分,应无尘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就看见禁军在搬运尸体。他尾随在后欲要搞清楚究竟,恰好遇到了收买禁军,换走江阙尸体的夏非。夏非拦住了要去找寻家人的应无尘,带着他和江阙连夜逃离燕京。薛剑留下搜寻各家的幸存者。可应元骏战死宫中,应府被血洗,妻女连同仆役护卫五十三口无一逃脱,只有应无尘阴差阳错地活了下来。
默默听完这段悲伤的往事,方竹影出神许久才说:“所以你对孟家深恶痛绝?”
第390章 你去查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应无尘才问:“如果你与我易地而处,会怎么做?”
瞧着燃烧的火好一会,她轻声回答:“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恨他们没有错。”
没想到她这么说,他有些惊讶。
“有件事你不知道。最近小乔姐姐让我去她家偷窃丫鬟的名册,让我查几个人的去处,死没死的。虽然她没说缘由,但我觉得她在查她爹,还有二房。”
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他就问:“那几个人跟她爹有什么关系?”
“那几个人以前都是府里的下人,似乎是服侍二房的。我猜测小乔姐姐的娘或许死得不明不白。苏绣告诉我,江阙死后四日,九月初七,陆夫人病故,孟广德替她大做超度道场,但丧报送进宫是在九月初十。九月十四日陆夫人出殡,服侍的丫鬟婆子全部殉葬。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应无尘皱了下眉,没做声。
“这些日子我帮小乔姐姐做了不少事,我觉得她跟她父亲是两种人。怎么说呢,或许她更像她的母亲,或者更像自己的舅舅。”
方竹影把搅闹赏菊宴,火烧尚品堂,设计平国侯府悔婚,孟府放虫,跟梢九媚……林林总总的诸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应无尘,然后说:“或许在你眼里她太过工于心计,可她这么做都是事出有因。你与其为了小乔姐姐的事和你大哥继续斗气,不如帮我一个忙。”
“什么?”
拿出一张纸,“这几个人是小乔姐姐让我查的。可我觉得她们有些似是而非。你们在京城里肯定有些办法,你帮我查清楚她们的底细,就当是……今晚我救了你,还个人情吧。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那你就亲自查清楚这些人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如果小乔姐姐真的是坏人,你就有了切实的证据。如果她和她爹不一样,你就不用担心你大哥的安危了,你们兄弟也不用因为她而反目了。”
再次一鄂,应无尘不由得转脸看她,她也正看他,一脸真诚。
发怔片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移开眼盯着火片刻,他接过那张纸,“好。”
继续一起发呆了一会,方竹影才想起那口大锅,抬头一看滋滋冒出的白气,她站起身揭开锅盖探头一看,欢呼道:“可以吃了。”
“……”
使了个巧劲把滚烫的碟子从锅里捞出来,方竹影兴冲冲地打开柜子找出一盒茶,掂出一片丢进壶里,倒进热水。
“别站着。过来坐下。”在桌边坐下,她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跑了一夜你不渴?这是果茶,你大哥给的,很好喝。”然后把碟子里的大丸子一分,她推过来一只盘子,“很好吃的肉丸子,分给你一半。”
“……”
兴致勃勃地吃了一会,她注意到应无尘瞧着自己不说话,拿起一根筷子敲敲他的手,“愣着做什么?冷了就不好吃了。”
回过神,应无尘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问:“厨房为什么还有吃的?看起来是新做的,特意放在锅里。”
“你挺聪明的。这些日子小乔姐姐住在这,我经常夜里来,厨下的人就每晚多做一份丸子,炖个骨头什么的放在锅里,我饿了就自己来吃。”
更加意外,应无尘忍不住说:“陆府的人挺好的。”
她点头,“留下的都是最忠心的,三心二意的早就走了。你赶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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