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衣裳实在是很难,幸而织夏是个中好手,还能指点指点她,也不会嫌弃她笨。
首先是要选花样子和布料。她的嫁妆里填山填海一般,不知道有多少好布料,光是开库房让她选料子,就花了三四的功夫。
最后选了一块并不起眼的松青色细葛布。绫罗绸缎虽好,却并不是齐延所,他还是更喜欢舒适透气的料子做的衣服。
而后要裁剪。
她并没有打算告诉齐延她在给他做衣服的事,怕最终做不成会被他耻笑。
也不光是这样,只怕他一听沛柔要给他做衣服,即刻就会笑出声来。
她只想着他生那,等他们从定国公府给太夫人祝寿回来,她忽然拿出这件衣服来给齐延看,他一定会很惊讶。
惊讶过后则一定会觉得自己的夫人其实也很厉害,并不比别饶差多少。
织夏见她拿着布料忽然开始傻笑,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既然这样,她就不能大剌剌地拿了工具去给齐延量尺寸。
她原先想着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头的柜子里,等齐延睡熟了,她悄悄的量就是了。
可是齐延每次进正房睡觉,总把她折腾的没了力气,倒每次都是她先睡着。
这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她没有办法,只好找他的旧衣服来比照着做。
他最喜欢的是一件石青色绣松针纹的直缀,平里最常穿。既然最常穿,想必也就是最舒服最喜欢的了。
她比照着他最喜欢的衣服做,总没有错。
可那一织夏回家去探望父母,她又心急,连做衣服要先在布料上涂画边缘都不知道。把齐延的衣服袖子和她选的布料叠在一起就开始剪。
却没有把那袖子摊平,一刀下去,剪到了袖子的褶皱,直接把那件衣服给剪破了。
她吓了一跳,又没那本事把这衣服复原,就只能是把它藏了起来。
后来齐延几次找那衣服找不到,还以为是浆洗房的人弄丢了,也没有办法,只能罢手。
后来到底还是等到织夏回来了她才把那衣服裁剪好。
偏偏那几齐延对他那件被沛柔剪坏聊一副还不死心,没一会儿就要进正房里来找找转转,吓得她心惊跳。
那几她本来要在袖口和下摆上绣花的,连着好几一针也没下好。
再后来齐延总算不再正房里转来转去了,二月就要下场,他还要最后埋头苦读一番。
闱要考三场,每场三,他一共要在考场里呆九。
这九里,她每发落完家事,就是在内室里绣花,她的手艺实在太烂,兢兢业业的缝了九,也才绣好一只袖子上的竹叶。
而且还凹凸不平的,也不知道织夏是怎么她通过聊。
二月一过,齐延成了贡士。
因为新皇的缘故,针对他功名得来不正的谣言也逐渐四起。他却没受到什么影响,专心致志的准备着四月的试。
他一回家,沛柔就更没什么进度了。
这样一拖,就拖到了四月以后。
四月十六那是她生辰,他刻了一方印给她做礼物,上面只有她的名,一个“意”字。
印章是寿山石制的,上面雕的是她的属相,又很巧,她很喜欢。
第二就是试,齐延如愿以偿成为了进士,还是二甲十三名,即便金策对他全是真才实学,也总有人会他的名次得来不正。
虽然沛柔也很疑惑,他明明是武将勋贵之家的子弟,为什么会对读书有这样浓厚的兴趣,可他的学问却是实打实的,柯明叙是周竟老先生的徒不错,齐延也是他的得意门生。
若他真的是个草包,周先生又怎会对他欣赏有加呢。
那件衣服当然最后是做成了,比沛柔预想的还早了两个月,她原本还很高兴。
可是试放榜之后不久,何霓云就被何太夫人接到了诚毅侯府里住下。
她觉得齐延一定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只是瞒着她罢了。
后来他生辰那,她独自一人回了定国公府,也就并没有把那件衣服送给他。
回忆到这里,再往下就又太苦涩。
她在寿康宫里用完午膳,明是太夫人寿宴,回家有许多事做,就预备早些回去。太妃自然也不会留她,就笑着让宫女送她出去。
在皇城里太夫人可以坐着马车轿辇,她却还没有这个资格。须得自己走路到内宫门前,才能坐了自己的马车回府去。
午后闷,入夏以后她很少在这时候回府。才走了一半的路,却忽然变得沉起来,像是要落雨。
夏的暴雨落的最快,此处离宫门还有很长的距离,还不如回去取伞来的方便。
恰巧这附近并不是全是宫室,连着御花园的一角。有太湖石垒成的山,上有一亭,名为“绿妍”。
周围有芭蕉树,人坐在里面,并不太显眼。
宫女就侍奉她去里面坐了,自己快步跑回寿康宫去取伞。
她也和她了,若是她来时已经落了雨,不妨等雨停再过来找她。总归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也难得能欣赏一下宫城里的雨景。
宫女走了没有一会儿,果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打芭蕉,叶叶心心,点滴霖霪,也别有一番趣味。
她正在赏景,却忽然有两个少年跑到了太湖石的山洞中避雨。他们不知道亭中有人,可沛柔却能清楚的听见他们话。
他们应当原先就在谈,只是被这大雨给扰乱了。所以还是接着他们方才的话题。
“有时候我实在觉得很没有意思。”
话的少年苦笑了一下,“其献,也不怕你笑话,我曾经想过干脆就一走了之算了。更可笑的是,我曾经还真的这样做过。”
“可是还没走出几步,我忽然就觉得,离开了我的家族之后,我根本就什么也不是。”
才一听见这声音,沛柔立刻就僵住了。
虽然与后来相比还略显稚嫩,可是这声音的主人应当就是齐延没错了。
果不其然,与他一同过来的另一个少年开了口,“阿延,其实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
“有些事并不是你的错,长辈们要争权夺利又与你何干,你只需要守住本心就是了。”
只有与齐延极亲近的人,才会唤他做“阿延”。
何霓云知道她对齐延有意之后,曾经故意当着她的面这样唤过。
至于齐延的表字“元放”,则是他拜在周竟先生门下之后,周先生所赐。
“再你兄长,我难道就没有几个不省心的兄弟?明明他们不比我强,就因为出比我更好,就能稳稳的压我一头,我又何曾甘心过。”
“你大哥的确是个将才,可也没有人定了死规矩,将门之子就一定只能带兵打仗。”
“你若是不想屈居于你大哥之下,大可以另辟蹊径,你不是也很喜欢读书么?难道你大哥连读书也能读的比你更好?”
第134章 选择
齐延没有再接那少年的话,应该是正在沉思。
沛柔却也在思索这个“其献”到底是什么身份。
表字大多与名字有关,她只能想起《诗经》中的一首《泮水》中的一句,“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来献其琛。她记得四皇子的名字就是景琛。难道和他说话的少年,是四皇子?
三皇子景璘是齐延的表兄,齐延也是他的伴读。
今生沛柔成了贞静公主的伴读,重华宫离上书房不远,有几日下学时,她也曾经遥遥看见过齐延的身影。
可前生她从不知道齐延和四皇子也有来往。
是齐淑妃事发,齐延不再能进宫,他们之间断了联系;还是他们仍然有联系,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正如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齐延年少时一直生活在自己大哥的阴影之下。
这一代的诚毅侯并不如何优秀,可曾经的诚毅侯世子,却实实在在是英雄出少年。
以至于沛柔嫁进诚毅侯府之后,看见病弱的世子,曾经也是很难过的。
也或许就是这样,所以出身将门的齐延,在昭永一朝,最终却选择了读书科举。
沛柔正在思索间,方才的小宫女却撑着伞,引着一抬轿辇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等走到了假山上,便开口道:“五小姐,太妃娘娘说今日天气不好,知道您家中有事她也就不留您,特意传了轿辇过来,请您坐了轿辇回去。”
沛柔正疑惑那小宫女自假山而上,居然会没有发现在山洞中谈话的齐延他们么?
那小宫女替她打了伞,她就提着裙摆拾级而下,终究没有忍住,在临上轿辇前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那山洞。
人去楼空,仿若方才她听见的谈话只是她的一场梦。
那恐怕是他们远远看见有人过来,就先起身避开了。
不过好在他们应当并不知道方才有人在绿妍亭里,也幸好并没有说什么其他人完全听不得的话。
夏日的雨去的果然很快,她上了轿辇,轿帘在走动间轻轻晃动,透进了夏日午后炽热的日光来。
前生沛柔嫁给齐延的时候,他的长兄诚毅侯世子重病缠身,已经形同废人了。
而她认识齐延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一心举业的书生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曾经是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下的,她其实很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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