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镇昱火急火燎的跪在寿喜堂前的台阶上,见门开了不由得喜上眉梢,一抬眼却见盛装的俞氏立于台阶之上。
俩月未见,再见竟是这种场面,谢镇昱脸白了白。
这俩月他每每想到俞氏指着他鼻尖骂、伸手挠他脸,恨不得立刻休这悍妇下堂。
可如今她得了诰命
谢镇昱有些恍惚,俞氏的肚子大了许多,气色却是极好,多了几份英气,红衣委地贵气袭人,衣衫遮不住隆起的腹部,却依然是瑰姿艳逸,竟比印象中还要美上几分。
谢镇昱想到庄子里的雪娘,俩女人的肚子差不多大,气色却天壤之别。
雪娘害喜严重,受不了荤腥,日渐消瘦,不仅气色憔悴,脸上也生出许多斑点,性子更是忽冷忽热,浴出妆洗后更是少不了一阵闹腾,谢镇昱过去也少不了挨她的粉拳绣腿。
虽说是不疼,却也不畅快,只是想着她有孕在身,强忍着不发作。
还以为家中悍妇也会如此,却见俞氏姿色不减还多了说不出来的气质,连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也是红光满面,贴身丫鬟夏荷竟比上次见还要肥上一些
一看就是日子滋润,从主子到下人,全都挺逍遥。
再想雪娘那满是斑点的脸暴躁的脾气,下人们如履薄冰畏畏缩缩,高地立现。
谢镇昱被溪爷那从内流泻出的气质短暂地惊了下,随即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这悍妇没了他,日子反倒是逍遥快活了?
陈溪款步姗姗,越过满脸刻着“柠檬精”三字的谢镇昱,招呼都懒得打一个,迈上候着的软轿,四个轿夫正待抬走,谢镇昱黑着脸叫停。
“母亲为何没有出来?”死悍妇!这就是她对待许久未见官人的态度吗?
被蔑视,不,是被彻底忽视的谢镇昱感到十分酸爽。
“有本事自己请。”陈溪一勾手,夏荷忙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点心糕饼盒递了过去。
谢镇昱几乎是磨着牙看着悍妇吃吃喝喝好不畅快地离去,可恶,俩月未见,她就不能正眼看看他?
那果子有什么好吃的!比他还好?
“把葡萄拿来,真是的,看到那煞风景的人有些反胃呢,吃点酸的压一压。”没走远的软轿内传来陈溪倍儿嫌弃的声音。
煞风景的谢镇昱脸又黑了几分。
又听悍妇的狗腿子夏荷补刀道,“那奴婢给您挑些带绿的,这种酸。”
谢镇昱连带着看那肥硕的夏荷也不爽。
请不动老夫人,小厮气喘吁吁跑来说传旨太监已经到门口了,谢镇昱只能忐忑起身,跟在软轿后快步朝前院走。
那悍妇不知道说了什么,跟着软轿的一众丫鬟婆子笑成一团,谢镇昱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快步往前走,竖着耳朵听。
夏荷近日是真心宽体胖了,陈溪待她极好,不仅经常赏赐她,还时常与她说笑,一开始夏荷还不适应,久了也习惯了变开朗的夫人,主仆关系极为融洽。
陈溪说了个笑话给大家,众人笑得合不拢嘴,谢镇昱凑过去就听软轿里传来她如歌似水的声音。
“夏荷啊,官府近日筹饷,做了蒙彩,你买了没?”
这蒙彩就是官府为了筹集资金搞得,匣子内放金银等彩物,蒙上布,让百姓只有投注,幸运的能得到里面的彩物,正所谓金盘一掷万人开,很受欢迎。
“那好运奴婢哪儿有啊。”夏荷捂嘴笑。
“今儿大喜,一会你们领了赏钱,去买几注蒙彩,我算准你们几个今儿鸿运当头,必定中彩。”
吉祥话谁不乐意听,丫鬟婆子欢呼一片。
主子得了诰命,她们做下人的脸上也有光。
谢镇昱听得满脸不屑,这俞氏是寂寞疯了吗?与下人说说笑笑,没了身份。
“可是夫人,您怎知我们鸿运当头?可有什么讲头?”夏荷还挺迷信。
“常言道,狗跟人走,好运到手,这狗跟一路,财运挡不住。”
夏荷等人信以为真,忙约定不忙时出府押彩,谁不想好运来呢。
谢镇昱开始还不懂,只当这悍妇胡言乱语,到了前院软轿停下,夏荷扶着陈溪下来,她笑意盈盈地对谢镇昱说道。
“辛苦你跟着我,跟这一路。”
这是悍妇跟他说得第二句话,谢镇昱沉浸在悍妇终于懂得夫为妻纲的自满,可品了品她的话,细品
谢镇昱黑了脸,她竟暗嘲他是狗?!
这一堆下人看着,他又不好发作,与她对峙岂不默认了自己是狗?
只能窝着一股无名火,等着接完旨后再与这悍妇好好说道一番。
前院仔细扫过,正中摆设香案,静等着传旨的太监。
很快传旨的小太监进了院,谢家众人跪了一地,唯陈溪站着不动。
谢镇昱额头冷汗都下来了,这等场合,怎容这悍妇放肆?
却听那传旨小太监说道。
“圣上口谕,俞氏身子不便,允你站着接旨。”
谢家众人无不哗然,这?
陈溪毫不意外,垂下的眼里满是了然,果然让她猜中了。
第487章 悍妻不下堂(16)
众人听官家允夫人不跪惊讶溢于言表,只有陈溪无动于衷。
本朝诫教、宣策、赦令等圣旨是可以不跪躬身或是肃立即可,可这是诰命啊!
可仔细想来,夫人这诰命来得本就蹊跷。
谢镇昱无官无爵,俞氏突得诰命,小太监端着那五色纻丝织的圣旨宣旨,谢镇昱又是一惊。
越级册封,这圣旨的制式也不对啊!
不同品级的诰命轴数和图案大不相同,俞氏得的不过是五品诰命,位居诰命最小品阶,用三色纻丝犀轴即可,可那小太监从锦盒里取出的,分明是五色纻丝玉轴!
这是按着国公夫人级别走的
谢镇昱越发惶恐,不知这看似天恩的背后到底于家族是福是货,连带着小太监宣旨时他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
直到听小太监用了“诰受”二字,谢镇昱虎躯一震。
听到是“五品安嫒县君”,又是一震。
这一激灵一激灵的,陈溪在前面站得看得清楚,心里啧啧几声,得亏这圣旨短,再长一些,这货怕是要在那原地蹦迪了。
这咬文嚼字的圣旨翻译过来就是她贤良淑德,孝心感人,锆受她为五品外命妇安嫒县君。
陈溪接了旨,赏了小太监,转身看着还跪在原地满脸茫然的谢镇昱。
小渣滓,你是否有很多的问号?
等小太监走了,谢镇昱才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陈溪。
“以后见我记得请安。”陈溪比了比手上的圣旨。
谢镇昱气得握紧双拳,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羞辱,却又不得不屈在陈溪的压力下咬牙不做声。
陈溪有这个底气,全都是源自这蹊跷古怪的圣旨,写得明确,是诰授陈溪,只有官员本身受封才会这么说,封父母长辈妻子应该用“诰封”才是。
这就是官家无形的小巴掌吧唧糊在了谢镇昱的脸上,摆明了这天恩只给俞氏,与谢镇昱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陈溪一跃成为五品外命妇,领朝廷的俸禄,他谢镇昱依然是闲散百姓,陈溪对他嚣张完全有理可依。
“你这是不合规矩的。”谢镇昱咬着牙看陈溪,他最讨厌的人一跃成为他得罪不起的贵人,而他竟不知为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溪大方点头,“是不合规矩,你找官家说理去?”
又不是想死!怎么可能去!谢镇昱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有气却拿她没辙。
陈溪就喜欢这种渣渣恨她又灭不掉她的样子,趁着心情大好,多说了几句。
“你想问我为何得诰命?封号已经明示你了,只怪你太过迟钝。”
封号安嫒?
谢镇昱愣在原地,把这俩字翻来覆去地想,死活不明白。
陈溪上了软轿,带着她的人浩浩荡荡离去,路过谢镇昱时淡淡地说了句。
“你不惹我,我不动你,好自为之。”
许久,谢镇昱才松开握紧的双拳,掌心被指甲掐得泛了白。
恍惚中想到悍妇来与下人说笑,让下人买蒙彩。
他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买了蒙彩却丢在一边,等开奖时发现中了头彩,可那一切都不属于他了
他若知道这俞氏有通天本领,能得官家赏识,他又怎会不好好珍惜,眼下悍妇一飞冲天了,却摆明了不愿与他同享这份荣耀,且只封命妇忽略他,传出去他也是盛京的笑柄。
谢镇昱眸色忽明忽暗,心里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有件事他实在是想不通,封号安嫒到底什么意思?
同样的问题,夏桃也在问。
“安,平安,嫒,爱女,意思很明显了。”陈溪勾起嘴角答疑解惑。
夏桃满头问号,还想再问,却见夫人闭眼小憩不好打扰,只能自己琢磨一路。
快到寿喜堂,夏桃一拍脑子,“我知道了!”
陈溪睁眼看她,夏桃满脸得意,“一定是官家找太卜署的算过,夫人您肚子里的女娃命数异常,可保我朝气运长盛,说不定这孩子未来还能进宫哩。”
绕了一大圈,就想出这么个南辕北辙的答案,陈溪嘴角抽了抽,觉得这忠心的小丫鬟哪儿都好,就是有点虎了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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