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微微一笑,低声道:“竟然被你看了出来。”
他向五福一抬手,五福立刻送上纸和笔。
他却不知该开个什么样的药方。
他耳边听着猫儿的切切呼痛,心中想着,她现下并没有毒发,也没有旁的病症,可她却故意唤痛……看来她并未失忆,只是在自保。
他现下能做的,只能顺水推舟,保全了她演的这一场戏。
他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下药方,径直交给猫儿,一字一句道:“姑娘的脉象……一定要服此药。否则旁的郎中一定会误判,切记切记。”
他向她扯出一个忧虑重重的苦笑,要背了药箱而去,终究却返身回来,掏出十两的银锭放在炕沿上:“听闻姑娘定了亲事,恭喜恭喜。我不知姑娘喜欢什么,便以此当贺礼吧。”
猫儿心里苦,猫儿不能说。
她在呼痛的间隙,微微一扭颈子,做出个扭捏害羞相,羞羞答答道:“让大人……破费了……”
忽的想起她欠下的人情,又趁机道:“大人方才说……我曾欠下你一钱银子?我起死回生记不得前事……大人只需送九两九钱便好……余下的一钱权当抵了债,将这一笔糊涂账勾去……”
他淡淡一笑,果如她所言收回银锭,在药箱和荷包里搜寻了半晌,也只凑够八两六钱的银子。
最后倒成了他反欠她一两三钱,许下日后再还,缓缓离去。
冬日寒风刮在心上如刀割一般,身畔时不时有太监成群经过。
“起死回生”、“配阴婚”、“老少对食”这三件事凑在一起,是多好的八卦素材,到了今日,只怕连民间对此事都有所耳闻。
皇上和泰王那边会不知?
他心下有些苍凉。届时泰王向她发难,她又该如何自处?
今冬的第一支寒梅在路边绽开。
他犹记得两年前,他在泰王的授意下第一次往废殿方向而去,想要同她相识,好时不时知晓她的动静。
那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冬日。
在这宫道上,有位宫娥用一束梅花拦住了他的去处,语声清脆:“听说,梅花能治冻疮,可是为真?”
一眼万年。
第98章 乌鸦嘴(一更)
猫儿入殓那日,她的绝世容颜曾震惊过几位妃嫔操持丧礼的妃嫔。
虽没有上妆,这位猫妖却面如桃花,唇不点而红,实在是诡异的很。
怪不得她此前做了妆粉换银两,原来她自己在保持容貌上,法力极高啊。
她起死回生之后的两日,妃嫔们因为敬畏恐惧之心,没敢贸然上门。
然而爱美之心煽动着她们。
挨足了两日,想着这阴气也该散了,等去皇后、太后面前请过安,她们方成群结队进了掖庭,向废殿而去。
废殿的一面围墙已全然倒塌。工部役臣以私人关系,带着几位工匠进来,先将废砖码的整整齐齐,等开春解冻后才来砌墙。
妃嫔们不用敲门,便径自进了废殿,站到了配殿门前。
只有明珠一人守着猫儿。
春杏、白才人、五福和暂且手头无事的秋兰,继续开工。
配殿里的胡猫儿失忆失的很巧妙。旁的事一概不记得,只如何治妆品,却记得清清楚楚。
今儿一早,她一边哼哼唧唧呼痛,还一边唤了春杏到炕边,交代着她在阎王殿里同阿哥相聚时听来的一个妆品方子:“殿里可有核桃干青皮?”
看看,这般凑巧,又将她此前在宫外买回来的核桃干青皮误打误撞问了出来。
春杏忙忙点头,从木箱里翻出来:“一大包呢。”
猫儿继续交代着:“拿去煮水,煮出黑褐色,再同糯米粉、珍珠粉搅拌。颜色尽量深。珍珠粉继续磨,要多多的。”
经过她的这一番交代,众人便聚去正殿,开始生产眼影。
妃嫔们来的时候,猫儿正喊的口渴,饮过茶,虚弱无力向明珠问道:“听说,我死的时候,这些娘娘们拿了我的口红和粉底?”
明珠往一众娘娘们的面上一瞟,觉着此时不是猫儿结新仇的时候,立刻回道:“拿了,可都留下了银子。”
猫儿却不理解明珠的一番苦心,追问道:“可少了一文?”
那妃嫔堆里的吴妃站出来笑道:“说是失忆,可不该忘的还是没忘。”
她往炕边走了两步,目光沉静看向猫儿,面上含了些怜惜神色,蹙眉道:“怎地才活过来,又这般哎哟连天?”她转头看向明珠:“怎地不去唤太医?”
明珠忙忙恭敬回禀:“柳太医刚刚走呢。”
猫儿哎哟两声,见一众妃嫔只流连不去,立刻趁机做新品推广:“……过两日娘娘们来,有好物件,让双眼更加迷人……”
妃嫔们见她卖了个关子,又实实不愿听她拉着哭腔说话,只问明了时间,又往正殿去转悠了一番,终于一携二、二携三的去了。
到了晚间,猫儿声音已开始沙哑,却没有黑衣人现身。
她忖着,萧定晔曾说,背后黑手要来掳她或请她的事,只怕是危言损听。
都隔了这两日,对方还没动静,该是还不想出手。
她决定好好歇一晚上。
然而梆子响了一声后不久,屋里便起了一阵诡异香味。
猫儿脑袋一歪,睡死过去。
一道黑影跃进来,将猫儿轻轻松松往肩上一扛,重新跃了出去。
雪花扑簌,只短短几息,一溜脚印就被掩盖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儿痕迹。
*——*——*
猫儿做了一个梦。
这回,她老娘少见的没有出现。
梦里,她身处一个帐篷里。
帐篷内部装点简陋,瞧着是赶路中为了过夜临时搭建。
帐篷里有一对面目模糊的年轻男女,正在激烈争吵。
她忖着是男女感情生了纠葛,原本对这些事不感兴趣,那两人的话却一字不差进了她耳中。
那男子苦苦劝道:“……都已经到了这里,你怎能不愿?如若我能去,我怎舍得让你去冒险……”
女孩泪流满面,只不停歇的摇头:“我不愿我不愿,天下女子那般多,你们去找旁人……”
男子急道:“天下女子虽多,可同那画上之人长的极像的,就只有你一人。你莫任性,你多想一想成千上万的子民……”
猫儿听得半懂不懂。
这仿似是女孩要为了国家和人民,被迫做一件她不愿做的事?
她心中同情,正要踱步走开,那女子却忽的转过来,泪流满面看着猫儿:“你以为这是我的事?今后就是你的事!”
猫儿倏地惊醒。
周遭漆黑,空气湿冷,隐约透着一股霉变气味。不是废殿。
房中似乎无人,一帘之隔的耳房,隐隐传来窸窣人语声。
“主子今夜会来吗?”
“不好说,雪这般大……”
“那女子究竟有何来头,竟然送到了这处?”
“不好说。只隐约听闻是个死了又活的……”
猫儿心中拔凉。
这说的是她。
萧定晔的乌鸦嘴说中了。
她果然被掳了。
她心里一急就要翻身坐起,黑暗中忽的伸来一只手,直直捂上她嘴巴。
她倏地一惊,耳畔有一把熟悉的声音极其轻微道:“莫怕。”
周遭有极淡的铁锈味,身畔的那人掌心温暖。她心里微微一松,继而又开始着急,拉开他手悄声道:“我会不会被杀死?”
黑暗中,萧定晔没有说话。
外间耳室里,守门的汉子已经话题转去了最新何处开了个什么馆子,哪道菜值得一尝。仿佛房里关着的猫儿只是被请来喝茶听戏,过上几刻就能大大方方离去。
猫儿得不到萧定晔的回复,只得咬牙道:“我要是禁不住逼供,将你招认出来,你莫来怪我。”
黑暗中传来极轻微一声轻笑。
他附在她耳畔开始交代:“咬定你失忆,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还有呢?”
“我已有八成把握,确定背后之人是泰王。可你也要想法子套话出来,此事万万不能错认。”
猫儿听着这话,只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更艰巨。
她还要继续问,他已先开口道:“我再不能留在这里,你随机应变。”
她心里一急,连“喂”了两声,黑夜里再无声音,那一抹铁锈味也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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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五更吧,存稿告急。
这两天发现晚上八点更文太晚,决定从明天开始,将更文时间改到凌晨00:30。再过几个小时,就又迎来新一轮的更新了,初九表示压力有点大。
第99章 谁试探谁(二更)
房门“吱呀”一声响,窜进来一股寒意。
有人抖抖索索点燃一支灯烛,往炕上望去。见炕上的人并未醒来,转身出了房门。
未几,耳室那头的房门一响,连进几个人,开始低声交流。
猫儿立刻竖起耳朵。
一位男子深沉不知问了句什么,有位老妪低低道:“奴婢前面检查过,她……她确然是小姐,丝毫未错。”
那汉子狐疑道:“此前在宫里为何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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