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四立刻厌嫌的后退几步:“问他,我怎么知道。”
萧定晔心中算了算,低声道:“五六日前,在下夫人曾来过一回小日子,可短短两日便已完结。”
郎中看着眼前的老汉的脸,似已过六旬,说有七旬也有人信。
他心中有了数,便起身开了药方,道:
“如若是男子,用些虎狼之药也无碍。
女子体弱,又兼才过了葵水,用药要温和,恢复纵然有些慢也不打紧,有个五六日也尽够了。
此药她服用过,如若有些肠胃不适,便减少用量,自然好转。”
又开了一剂调经汤剂:“此方子可用,也可不用。先观察,若下月令夫人葵水依然只有短短两日,再用不迟。”
当受了伤的侍从送走郎中,另一个也受了伤的侍从去抓药,再一个受了伤的侍从去煎药时,萧定晔坐在床畔,望着猫儿,低声道:“是为夫的不是,寻来的晚。”
他面上妆容还未清洗,略略有些脱妆。难过的神情出现在这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不像是对情人的怜惜,更像是为生计所困的忧愁。
萧四便站在门口,隔着一个帘子,留心着里间的动静。
听闻他五弟的这句话,他不由出声道:“不怪为兄,我与她已早早认出了彼此的身份,实她不松口说你的事。”
猫儿听到帘外的声音,忍着胸腔与颈子上火辣辣的痛,断断续续道:“你同你的属下对我下了诸般黑手……我若轻易认了五郎之事,此后五你们欢乐一家亲,谁还替我报仇?”
萧四听闻,气的跳脚:“最毒妇人心,你耽搁了那一阵,我的人全体受伤。”
猫儿再想说话,却又连串咳了一阵。
萧定晔忙为她顺着气,待她不咳了,方握着她手道:“你莫再说话,静静歇着。你受的苦,为夫全部替你讨回来。”
他替她掖紧被角,抚了抚她的脸颊,直到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悠长,他方起身外出。
看都不看萧四一眼,只走去对面屋檐下,就着一桶清水洗去面上妆容,露出本来面目。
萧四便有些期待、又有些惴惴的站在他身边。仿佛他才是弟弟,那个倨傲的家伙反倒是他哥哥。
萧定晔抬起衣袖拭过面上水珠,同萧四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哪些人向她下的手,你让他们出来。”
萧四立刻道:“是我让他们下的手,他们只是听令而已。”
萧定晔点点头,五指如电倏地贴上萧四腹间。
萧四顿时如被雷击,全身剧痛,立时痛呼出声。
只一瞬间,萧定晔便收了手,看着神情狰狞的萧四:
“你觉得痛的受不住,对吗?
同样的用刑法子,我不过在你身上用了一成功力,短短一瞬,你堂堂男儿已痛呼成这般。
她一介柔弱女子,你即便要用刑,什么法子不成,偏偏要下如此重手?”
他厉声喝道:“方才哪些人对她动了手,出来!”
在场侍从皆知,他便是五皇子。
纵然众人的真正主子是四皇子,可五皇子也是皇子,皇子发话谁敢不听。
一个青年立时站出来,扑通跪地:“属下出的手,请五殿下责罚。”
萧定晔毫不留情的上手,那青年只来得及“啊”的一声,便昏死在地。
萧四叹一口气,向侍从们摆摆手。
便有二人上前,将地上之人拖走。
外间响起一声梆子声,一更了。
萧四望着眼前的萧定晔。
面色憔悴而黝黑,多有风尘,完全不似此前在宫里当纨绔时的风姿。
可他身板挺拔,神情克制,眉目间已隐有万钧雷霆,越来越像父皇。
在外逃亡的一年,他的这位五弟,再也不是昔日的五弟。
他鼻头一酸,低声道:“五弟,你活着,真好。”
萧定晔面上终于浮现缓缓和色,眼眶变的湿润,上前一把搂住了萧四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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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啦
第560章 暗中交易(一更)
厢房里,萧定晔追问着萧四宫里亲人之事。
萧四正色道:“不好,很不好。”
萧定晔失踪后,诸人开始都瞒着宫里。
萧定晔原本就在兵部,猫儿离宫后的那两年,他总出没于各地大营,常常几个月才回一回宫。
萧四同随喜在衢州原本商议好,回京之后,对五弟的事能瞒多时便瞒多时,同时秘密联络亲近萧定晔的官员,广撒网去寻人。
然而事与愿违。
泰王匍一得知此事,便布下了周密计划。
从衢州上京的路线全部被斩断。
连随喜与萧四都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不能自由行事。
两人最终商议,分头行事。
随喜几经艰难才回了京,萧四则带着人借着看顾买卖的借口脱离了那些人的视线,远离衢州,再未回宫。
萧四道:
“从随喜派人秘密送来的信上看,宫里人已知你失了踪。
皇祖母本就身子不好,因牵挂着你,身子更糟,现下只在强撑,不敢被外间得知真相。
皇后娘娘同父皇,都在暗中想法子寻你。
你的那几门亲事,除了还留着乔家,其他几家已退了亲。”
萧定晔心中涌起万般对亲人的濡慕,红着眼睛道:“是我不孝,令他们为我担心。”
他这般模样,再没有最开始的冷若冰霜,像极了儿时他跟在萧四身后“四哥四哥”的喊、想要萧四带着他四处去玩耍的模样。
萧四便像儿时那般抚一抚他的脑袋瓜,道:“我等再不好,也比你好。你逃亡在外,比我等更不易。过去一年,你究竟去了何处?”
萧定晔将他这一年的经历一一道来,末了方道:
“阿狸对我不止是不离不弃的情意,还数次助我逃命、助我成事。
望眼天下,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做到这个程度?纵然是母后与祖母,易地而处,便是有护我之心,也无护我之力。
任何人敢对她动手,我都不能忍。”
萧四听得唏嘘。
任何男子遇上胡猫儿这样倾心相待的女子,都不会轻易松手。
然而立场不同,对同一件事的判断就会不同。
他也感激她对五弟的相助与相守,可更多的,他看到了胡猫儿对他五弟的牵绊。
这个念头从他五弟与胡猫儿双双消失到现在,从未减淡过。
直到他掳了胡猫儿,他五弟中断了等待乔大郎的重要事,耗费了一整日的宝贵时间前来营救胡猫儿,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就更加重。
此前五弟执著于这个女子,也就罢了。男人嘛,有个特别中意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后来那胡猫儿假意身死离宫,五弟颓废两年,他已觉出了不妥。一个身怀家国天下的男子,怎会因为一个女子就如此?
可人已死,五弟对她的追忆纵然像父皇思念民间那位女子一样的情深,又有何碍?!
父皇依然勤政,依然时不时进后宫过夜,依然执掌好了这个天下。
父皇懂得孰轻孰重,五弟的颓废自然也会有终了的那一日。
可自从五弟在衢州,因要去救这个胡猫儿,引得他失踪、逃亡,萧四便明白,由着这个女子再与五弟牵扯下去,后果只会更糟。
他忖了忖,试探道:“你敬她感激她,都由你。等日后回了宫,你请祖母做主,封她个侧妃。乔家的姑娘因你而耽搁青春,受了委屈,此行你又用的上乔家大郎,封乔姑娘一个正妃,不为过。”
萧定晔倏地抬眸,目光中流出一下讥诮:“四哥竟能拿了我的主意?”
他忽的开始追究旧事:“我还未寻来时,你既已早一步知道阿狸的身份,为何还要继续向她下手?我见她颈子上一圈紫痕,定然也是出自你的手?”
萧四立刻明白他的问话碰触了五弟的逆鳞,忙忙为自己喊冤:“此事皆是误会。打狗还要看主人,我要早知她身份,定然不会向她出手。难道你还信不过为兄?几年前你疼惜你这位夫人,回回来借银子买衣裳首饰讨她的喜欢,哪回为兄未借给你?”到现下足足积攒了两万两,一文银子没还过。
他话中含了些讨债的暗示,希望萧定晔能有认账的自觉性。
萧定晔却径直略过他后面这几句话,只点头道:“我同她已在民间成过一回亲,等回京后,再正式已正妃之礼迎娶她。今后莫提什么乔家亲事,待回京之后,我自然会同乔家退亲。”
萧四听得心中越加吃惊:“你难道真的只想守着她一个?”
萧定晔瞟他一眼:“守她一个又如何?牛不喝水强按头,我倒要看看,谁能勉强得了我。”
萧四急道:“你不想要皇位了?没有与皇家结亲的好处,朝臣怎会支持你?”
萧定晔缓缓一笑:“此事四哥不必着急,届时,我自有法子令朝臣退让。如若真要娶侧妃,我便娶了北伊犁的穆贞姑娘。”
萧四便狡黠的勾勾唇角:“这回你可晚了一步。皇祖母将你其余几门亲事退过之后,为兄匍一得知,便向宫里去信一封。如若为兄所料不差,现下赐婚使该已到了伊犁,向穆贞大人送去了父皇为他家小女与为兄赐婚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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