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妃跨门进来时就看到他撑着头冥思苦想,手指头一敲桌子道:“琢磨什么呢?”
晏衡把纸折起来收入怀,道:“您有事儿?”
靖王妃道:“明儿初一了,你放了学去相国寺添点香油钱。”
晏衡道:“怎么让我去?不是有初叔去办?”
靖王妃脸色有点黑:“上回被你炸了的禅房修好了,你爹让你亲自去,顺道拜拜菩萨!”
不说这事儿晏衡都快忘了。
“行。”他倒是也爽快,“索性我眼下就去得了。”
到了相国寺,先去菩萨面前拜了拜,拜见了方丈,然后才去往禅院。上回破损的屋子修整一新,整洁干净得都看不出痕迹来了。
晏衡凑到窗前看了看,只见里头禅床上盘腿坐着个人,正是成悦,当下眉开眼笑,推门走了进去。
成悦也看到他了,大惊失色,颤着身子站起来:“怎么又是你!”
晏衡撩袍坐在对面,道:“听说你房子修好了,特意过来看看。”
“你还好意思说!”成悦看到他就没法冷静,“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跟我师兄挤着睡好几个月?”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你是出家人,得想开点儿。”晏衡兀自翻开杯子来斟茶。
成悦气吐血,抿唇瞪眼瞅着他。
晏衡喝着茶,看到桌上一串黄澄澄的蜜蜡石,拿起来道:“这拿来做什么?”
成悦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这么自来熟,但他也敢怒不敢言,只道:“别人拿来让方丈开光的,你别动!”
晏衡好像没听见,拿着石头在手里仔细打量,倒是极好的品相。放下来问他:“哪里的香客让开光?”
成悦不说话。
不说话晏衡就直接往兜里揣。
成悦赶紧阻止:“是武略将军腾海替他老母亲开光求平安的!”
晏衡顿住:“原来是腾将军的。”
腾海是靖王部下,又是求给他老母亲的,这个东西他不好拿来开玩笑。
但他一想,又道:“开光求平安?”说着他又伏上桌:“有用吗?”
成悦瞪他:“我可没逼你相信。”
晏衡拿着那串蜜蜡石摩挲着,又瞅了他一眼,眼神暧昧极了。
……
给皇帝磕了头,皇帝又请李南风吃点心。
李南风适应了大半年,也找到几分装小孩儿的感觉,总之没再像当初晏衡那般,让皇帝瞅出破绽就是了。
吃了点心,唠了两句家常,照例大人们又回到他们的话题上。
太子提议去园子里逛逛,但还没行动,东宫太监就来传话说少詹事来了——没登基的储君,也是很忙碌的。
回府后去正房回话,李夫人破天荒关心起她进宫事宜。问她:“皇上说什么?太子在不在?”
李南风都如实回了,李夫人也没再追问。
翌日早上获准可以不去上学,但李南风不上学又能做什么?过了几十回生日了,她对这种日子又没有特别的期待。
早起到正房给李夫人磕了头,领了李夫人给她做的两套新衣裳,外加两只赤金镯子后便去往学堂。
半路遇见李勤,老远就夸张地作揖打拱,要给寿星磕头。
李南风笑拍了他肩膀一下,问他:“你马骑得怎么样了?”
“早就学会了!过些日子不是科举乡试了么?我听说学堂里放假,便打算跟梁诚往香山打猎去!”又问:“你去不去?”
李南风怀疑地看着他的小身板:“你行不行啊?拉得动弓吗?”
“不会就学呗!等我打了野味,给你打牙祭!”
李南风就等着他的野味。
边说边到了学堂,大伙也凑上来祝寿,晏弘拿了只长盒子给她:“一柄象牙扇子,祝南风平安喜乐!”
李南风谢过,这边厢晏驰也把他的松烟墨递上来了,说道:“你是行家,我就不废话了,祝你聪敏健康。”说着也作了个揖。
李南风都收了,笑道:“我父亲惯着我,今儿容我在家里闹腾闹腾,两位兄长请留下来吃杯酒。”
晏弘笑道:“我大出你们许多,就不凑热闹了,你们几个去。”
说完他又看向还坐着的晏衡。轮都轮到他了,这家伙坐着没动,该不会是根本没准备吧?
李南风也好奇他会不会有东西拿出来,看着他。
晏衡就起身了,掏了只盒子在她面前的桌上,道:“祝你长命百岁!”
李南风瞥了他一眼,拿起盒子来打开。这辈子不被他害死就不错了,还指望百岁?
盒子里是颗雕成了小老虎的玛瑙,比铜钱略大,还有挂环,可以穿线的。
今年正是李南风的本命,她正属虎,都收了一堆老虎制品了,这玛瑙虎可算平平无奇。
但难得是这家伙还能有这番心意,她就不客气了。
“多谢啦。”她把盒子扣上。
陆续又有李家的兄弟姐妹过来道贺,最有意思的是李絮李缘姐俩,两人合起来给她蒸了笼寿桃包子,预备回头吃饭的时候呈上来。
晏衡好容易等她应酬完回到位子上,凑过去小声道:“你把那玛瑙给随身带着。”
李南风斜眼:“为啥?”
晏衡无语,说道:“那是我替你跟成悦他师父求来的护身符!”
李南风倒觉意外了,转过身来道:“你还会给我求护身符呢?”
“小看人了吧?”晏衡道,“知道你最怕死,特意给你求的这个!”
李南风掏出小老虑来又看了看,果然在老虎背上发现了一句新刻的经文。她抬头道:“这是良心发现了哈!”
晏衡得意:“是不是就数我礼物最特别?”
“嗯,”李南风摸着老虎点点头,“是比上回那炸药强点儿。”
晏衡敲了她个栗子。
第155章 仁义风骨
晏家三兄弟都没参加李南风的寿宴,晏弘是明说不来了,晏驰当然不会去,李家女娃儿都好烦,晏衡也没那个兴致。
李南风便早早着人封好了四色点心当作回礼。因为靖王妃也着人送了礼来,她又另封了一包,里头除了点心还放了自己绣的两方帕子,让疏夏送到靖王府去。
靖王妃拿到手一看很高兴,直夸赞李南风手工好。
晏衡躺在她躺椅上,翻着医书,听着听着嘴角就扬起来。
进了十月,秋风就猛了。
沈铭山是初五到的京,沈栖与沈翼沈亭迎出城门十里,他一路也无话,直到进了家门,看着才翻新不久的门窗屋宇默然良久,又去往家祠里,将随身带入京的列祖牌位一一供奉上去,认真上香磕了三个头才回到上房,问沈栖云:“我闺女呢?……”
派去蜀中的侍卫护送沈铭山平安到府,便回了王府禀报靖王。
靖王当夜没去沈家,只着初霁去了一趟。翌日上晌他才前往沈家来,临走前给昭华堂这边传了话。
晏弘只知道外祖父即将到京,并不知道具体何时,收到沈侧妃着人送来的消息,他放了学便急急地赶回府。
进门只见沈侧妃已经在穿戴,看到他也是神色凝重:“快更衣,我们去拜见你外祖父!驰哥儿呢?”
随后进来的晏驰也罕见动容:“我回来了!我不换衣裳了,我这就可以去!”
沈侧妃忙道:“你不必去了,你在家!”
“我怎么能不去?外祖父来了,我自然要去给他请安的!”
沈侧妃看了眼晏弘,晏弘颔首:“让他去吧。”
沈侧妃她便道:“去把书放下,你父亲已经先去了,我们快些!”
靖王到了沈家门前,站了有一阵才让侍卫通报。
这沈家自他当年离京之后,便未曾再来过,这熟悉门庭,令人又不觉回想起那些快把沈家门槛踏破的岁月。
他与沈氏少年相识,也算青梅竹马,彼此都未识儿女情长时,便被两家父母缔结了姻缘。
由于彼此性情有数,婚后倒也和睦,她尊长爱幼,顺从迁让,持家也有一套,很得老太太欢心,作为丈夫,晏崇瑛自己也敬她爱她。
于是婚后四年,接连有了两个孩子,初为人父,他难掩喜悦,却因朝局动荡,也不能不出京驻营。
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出乎每个人意料,也确实让前线的他揪紧了心肠。
那会儿他已经失去了敬爱的母亲,哪里还堪再承受失去妻儿的打击?
那几年纯粹他就像是一把杀敌的工具,漫无目的地随着宁王四处征战。
得知他们娘仨还人世,已经与林夫人成亲生子的他也一度有过深深的内疚自责,但他终究已经是两个女人的丈夫,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直到被沈氏拒绝同来的那一刻,他才恍觉十余年的分别,还是让他们之间产生了鸿沟。
但他身为丈夫与父亲的责任是推不掉的,把他们接回身边是他应该坚持的决定,就像如今,替他们出面讨回尊严也属他义不容辞。
门楣下站了不过片刻,大门便打开了,沈铭山率着家小迎出来,靖王摒开侍卫,当即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头。
沈铭山连忙双手扶起他,要给他回礼,被他架住了:“岳丈对崇瑛恩重如山,崇瑛岂敢受礼!我这三个头,是叩谢岳丈替我庇佑妻儿三个,应尽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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