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谟被罢官后,晓得这几年再进京怕是难了,便是归京也用不到那么好的宅子充门面,就想着让人回去把宅子退了。
可人还撒出去就吃了官司,待官司审结后他再撒人时,柴玉媛却说她已把那宅子买下来了!
见承平王府倒了,原本握着那块地死也不肯卖的主家立刻肯出手了,柴玉媛得了消息也没跟他商量,便派人进京买了!
人家说,要给他个惊喜!
人家用的是自己的嫁妆,没动陈家一文钱!
陈祖谟便是气成了鼓肚的癞蛤蟆,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柴玉媛手里还有多少嫁妆,但他知道因为父亲之故被罚的这些银子,如果柴玉媛不主动给他,他就不能伸手给柴玉媛要,否则他这一家之主还有何颜面!
这缺口该怎么补上呢?陈祖谟回到茅屋里,琢磨着。
济县的故友一个个被他在脑中划去或者被朝廷划去,只剩下两个不远不近的后生。陈祖谟在赵书彦和秦日爰这对表兄弟之间徘徊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找秦日爰。
因为笑面虎赵书彦为人圆滑老练,不似秦日爰,因年纪小还有一些赤子之心。而且,就前途来说,秦日爰的绫罗霓裳,不可限量!
被陈祖谟惦记的秦日爰,正陪着他前妻,在秦日爰的第一庄的棉花地里用收拾棉花。秦氏去各处花房跟花匠们请教了一圈后,找到棉花落桃的原因又两个:一是雨水多,二是棉花植株间距离太近导致枝叶攀搭,下边的棉桃见不着光又被地上的热气蒸着,才掉的。
第一庄的棉花的株距,是小暖从徐州请来的五个花匠订下的,已比他们把棉花当观赏花卉不在乎落不落桃种时的植株拉大了一倍,但谁想到还是密了。
把已经结了棉桃的,半人多高的植株拔掉是舍不得的,所以秦氏跟庄子的第二管事牛大水和花匠们商量过后,便折中了一下,剪枝剪叶让下边的棉桃透气。
秦氏一刀剪掉棉株的尖端,又剪掉落了桃的空枝和两片挡住下边棉桃的大叶,把剪下来的东西统统塞进系在腰间的包袱里,皱眉跟小暖道,“你爷咋就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呢!”
小暖也咔咔地剪着,“财迷心窍呗,吴家愿意拉我爹当靠山,肯定许了不少好处,我爷爷当然愿意入股。因为钱在手里攥着不会生钱,只有投进去做生意才能生大钱。”
“得亏你爷爷只投了钱没掺和粮食的事儿,否则你和小草……”秦氏后怕地道。吴家这次犯的可是掉脑袋株连近|亲的大罪,一家子被抓的差不多了。加上掺和进去的另外两家粮商和展家的人,听说牢里人满为患,隔着老远就都能听到哭声了。
小暖摇头,“娘应该说:得亏我爷爷死得快!”
这事儿还真得感谢皮氏把陈老爷子折腾得躺下就说不了话、起不来,没几天就去了。
若是陈老爷子不病,见到屯粮危机爆发,一定会找吴家退股,吴恙那毒蛇一定能想办法把陈老爷子绕进去,然后把陈祖谟拖上贼船;若是陈老爷子病了后还能写字说话,也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他儿子,陈祖谟就算知道其中的厉害,但为了钱也会找吴恙一两趟讲道理,这就真得说不清了。
“那是你爷爷,话可不能这么……直白地说。”秦氏嘀咕了一句后,双手合十念道,“无量天尊,菩萨保佑,咱们抽空去长春观烧香去!”
小暖点头。
“不过出了这么大事儿,你爹就一点儿事儿没有?”秦氏又问,总觉得这样太便宜了,三成暗股呢,就算什么也干也算个小东家啊。
小暖笑了笑,“怎么会没事儿,娘放心,墙倒众人推,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他跑不了。”
“会咋样?“秦氏立刻问道,心里很复杂,希望陈祖谟被罚,又怕罚得狠了牵连自己的两个闺女。
经常研究邸报的小暖很有条理地道,“这要看是哪位御史参他,要看选的时机,要看那天圣上的心情如何,娘放心,就算我爹有事儿,也牵连不到我和小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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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八章 陈祖谟请秦日爰
.. ,掌家小农女
因为有三爷在,三爷不会让她们出事儿,这一点上,小暖很有自信,也很坦然。
秦氏叹口气,“伴君如伴虎,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收拾棉花。这些事儿沾不着咱就行,你和小草以后可得离你爹远点。”
当然是能离多远离多远,最好把父女关系断了才好!可现如今,陈祖谟怕是更不肯放开她们了。
不光不肯还得巴结着,想从她们身上捞些好处。
第二天小暖进城处理铺子的事情时,竟然接到了陈忠亲自送来的帖子,她爹陈祖谟请秦日爰吃饭,以表谢意。
谢什么?小暖眼睛转了转,应该是借什么才对。他筹钱无路,所以借到秦日爰头上来了?
小暖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烦请管家回去跟陈状元讲,秦某不过是按着规矩和本分行事,当不得这个‘谢’字,更不敢在陈状元守孝期间,前去打扰。”
这些日子受尽济县官商冷脸的陈忠,见秦日爰还肯以礼相待,便觉得这事儿有门儿,赶忙客气道,“我家老爷也只是略备素斋茶水,为的是请秦少爷过去说说话谈谈心,您也晓得,我家老爷现在能说话的人……也不多了。”
哎呦?在陈忠眼里,秦日爰跟陈祖谟的关系已经好到会在乎他的喜怒哀乐了?
小暖连连点头,秦日爰做人实在是太成功了,“管家如此讲了,秦某再不去便不妥了。”
面露惊喜的陈忠刚要磕头表示感谢,却听秦日爰又道,“可管家也知道,秦某杂事繁多,这几日的饭局已经排满了,待过几日清闲了,秦某定到秦家村叨扰。”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陈忠磕头谢过。
小暖倒不是真的有饭局,而是在等京里的消息,等着朝廷对陈祖谟的追罚。
果然,五日后传来消息,御史台有御史把陈祖谟告到建隆帝面前,建隆帝这才知陈祖谟之父牵扯进了卖粮祸国案中。
建隆帝原本因柴玉媛之事,对自己钦点的玉树临风的陈状元升起的那点惜才同情之心,立刻被磨没了。
因生性多疑的建隆帝,立刻觉得陈祖谟有个如此不明事理、不知报国的父亲,他自身定也是个徒有虚表的小人!
朝廷用人,需德才兼备,德为上,才为下。
他身为一代圣君,为他牧守百姓的官员虽不可能个个都是圣人君子,也不能个个都是小人!
于是,建隆帝御笔一挥,除陈祖谟状元之名,永不录用!本来建隆帝还打算没收陈家田产充国库的,可御史言道陈家缴了罚银后只剩下柴玉媛的嫁妆了。
想到天天在后宫里哀声叹气的太后,建隆帝才开恩,免了这一笔。
便是如此,圣旨下到济县,也够让陈祖谟吐血了。待陈祖谟在床上醒来后,连回茅屋守孝都没得心情。
建隆帝“永不录用”四个大字一下,他还要名声有何用,给谁用!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陈祖谟便是有姜尚诸葛之才,如今还有何用!
在此之前,他还想着经此一事,日后他纵使不能为官,也可以靠着他的才学进京寻个高门做幕僚,以此搏出一片天地,可如今呢?
建隆帝都说永不录用了,哪家还肯用他!陈祖谟脸上一片灰败。
见他这样,皮氏和柴玉媛也跟着灰败。
陈家满屋子灰败。
第一庄内正在给棉花追肥浇水的秦氏听说后,用力点头,“就该这样!这回你爹算是起不来了,娘也放心了。”
自乌羽之事后,秦氏第一次觉得当今圣上还算圣明。
秦氏在陈家呆了十几年,最是晓得陈祖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程度的,他的脸有多好看,他的心就有多黑!让他当地方父母官,只能祸害一方百姓;当京官,也能搅混一锅清汤!
“我爹不是状元了呢。”小草掰着手指头想,“不是陈大人了,不是陈状元了,下一个会不是什么呢?”
小暖也掰手指头算着陈祖谟隔几天会再请秦日爰。
陈祖谟这次受得打击太大了,三日后衙门把卖粮案的三十八人拉到菜市口砍头,又把涉案的一百大几十口人发配的发配,充贱籍的充贱籍后,陈祖谟还没找她。
莫非,陈祖谟彻底废了,打算靠着柴玉媛的嫁妆过日子了?
小暖看着面前悲喜难言的小吴氏,心情也很复杂。
斗了这么久的渣爹居然就这么倒了,她感到的不是高兴,而是意犹未尽的失落。
……
小吴氏抹着眼泪,秦氏在边上劝着,“这不是孝顺不孝顺的事儿,实在是你也无能为力啊。”
展毅能和他的两个心腹都被砍头了,小吴氏高兴;可她的娘家也没了,小吴氏心里难受。虽说吴家大多数人待她和图儿刻薄,可忽然间这些人全没了,小吴氏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昨日看到那些趾高气昂的吴家女眷充了军妓,小吴氏心里不难受,难受的是她那几个才十几岁还未来得及嫁人的侄女,她们有何错?
她偷看了眼走神的小暖,不敢开口请她帮忙救人。图儿说得对,小暖是有能耐,可她的手哪够得着南部各州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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