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是这一二年,还是更早?
只要一想到那头白眼狼很可能在次女还小的时候就心怀不轨,骆大都督就怒不可遏。
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也不对,若是女儿们到了嫁娶之龄有人欣赏,他还是很欣慰的,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一个男人早早觊觎女儿。
“这个畜生,我这就去宰了他!”骆大都督铁青着脸往外走。
骆晴扑过去抱住骆大都督的腿:“父亲,若是因为这个您就要大哥的命,女儿只有一死了……”
骆大都督停下来看着哭倒在脚边的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久后,他叹口气:“罢了,等明日让你五哥领着你去见那个畜生一面。下不为例,以后不许胡思乱想。”
“多谢父亲。”
骆大都督摆摆手,示意骆晴离开。
骆晴擦擦眼泪爬起来,默默退了下去。
一时安静下来,骆大都督揉了揉眉心,头疼无比。
男婚女嫁上,女儿们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这一日,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卫羌接到消息后直接跌坐到椅子上,久久没有反应。
盘算落空的失望,可能暴露的恐惧,如一块块巨石压得他缓不过神来。
许久后,他哑着嗓子问:“流清县令被带走了?”
属官应是。
“平栗那边呢?”
“那边传来消息,平栗已经被骆大都督控制起来。”
卫羌沉默半晌,神情变得冰冷:“那就弃卒保车吧。”
属官会意点头,悄悄退下。
卫羌枯坐许久,缓缓走出了议事殿。
殿外寒风刺骨,吹得人透心凉。
他驻足,视线投向某个方向。
越过重重宫门,那是青杏街所在。
他以为很快就能心想事成,没想到却功亏一篑……
只要骆驰不倒,他就不可能与骆姑娘扯上联系。
难道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才能随心所欲?
想到龙马精神的永安帝,卫羌眼底一片深沉。
他要等多久?
一年两年,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八年?
甚至等不到呢——
他等太久了,等待的每一刻都是难熬。
“殿下,外头冷。”窦仁轻声提醒道。
卫羌突然看向窦仁。
“殿下?”
“我记得你说过,觉得骆姑娘那个厨娘有些像……洛儿的侍女秀月?”提到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卫羌只觉连舌尖都是苦涩的。
那些不甘,那些煎熬,都是从十二年前的那一晚而起。
窦仁低声道:“奴婢是有这种感觉。”
卫羌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青杏街的方向轻声道:“等这段风声过了,常去有间酒肆走走,找机会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她。”
如果那个厨娘就是秀月,锦麟卫指挥使的掌上明珠收留镇南王府余孽,不知父皇会如何看呢?
这一次骆大都督能从镇南王府这个泥潭中脱身,若是再一次与镇南王府扯上关系,以父皇的多疑难道还放心骆大都督在锦麟卫指挥使这个位子上?
一个失去皇上信任的锦麟卫指挥使,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迎着卫羌期待的目光,窦仁低低应了一声是。
他是陪着殿下长大的,几乎每一次殿下与清阳郡主的见面都有他在。
倘若有间酒肆的厨娘秀姑就是清阳郡主的婢女秀月,他有信心把她认出来。
卫羌无声笑了笑,抬脚往后殿走去。
翌日又下起了雪。
天空灰蒙蒙的,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而落,让许多人失去了出门的勇气。
陶少卿却不得不顶着风雪走出家门,把昨日写好的辞呈递上去。
骆大都督舒舒服服过完这个年定会拿他开刀,他还是带着家人早早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面对官员请辞,按理说一国之君该数次客气挽留,永安帝却直接点了头。
朝廷上下登时炸了锅,对于骆大都督的翻身有了更明确的认识。
昨晚扑了空,看来今晚还得去有间酒肆啊。
冒着风雪出门的还有一顶青呢小轿,轿中坐着的是二姑娘骆晴。
走在轿子旁的是云动。
轿子悄悄从锦麟卫衙门后门进去,一直到了关押平栗之处才停下。
“二姑娘,到了。”云动说了一声。
轿帘挑开,骆晴弯腰走出来。
只过了一晚,少女看起来却憔悴许多,脸色比飘落的雪还要白。
“二姑娘跟我来。”
她没有接话,只是垂眸走在云动身后。
走进阴暗的地牢,寒气更甚。
骆晴下意识拢紧斗篷,双腿仿佛灌了铅,有些迈不动脚。
“五爷。”
“打开。”
门开了,云动面无表情提醒道:“二姑娘进去吧,在里边不要待太久。”
骆晴微微点头,走了进去。
她才进去不久,骆笙就停在了云动面前。
“我二姐进去了?”
第343章 痴情苦
骆笙今日披了一条素面斗篷,帽兜嵌着一圈雪狐毛,还垂下两个毛绒雪球,瞧着十分俏皮。
云动看到骆笙,头皮就开始发麻,一点都不觉得眼前少女俏皮。
“三姑娘怎么来了?”
骆笙看了看紧闭的牢门,道:“来看看我二姐会不会被平栗哄了去。”
云动神色有些僵硬:“三姑娘要进去?”
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尽管他对平栗深恶痛绝,更不理解二姑娘为何对害义父的人还有留恋,却明白义父既然允许二姑娘过来,就是默许了给二姑娘一个单独与平栗说几句话的机会。
骆笙看云动一眼,语带诧异:“我又不是八卦的人,我进去干什么?”
云动:“……”他就说该离三姑娘远着些。
这般想着,云动默默往一旁挪了挪。
骆笙捧着梅花纹的手炉,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
牢房内,骆晴看到一身狼狈的平栗,不由红了眼睛。
她看到的大哥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矜贵体面,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
平栗听到动静缓缓看过来,声音温和依旧:“二妹怎么来了?这里阴冷,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泪珠瞬间顺着骆晴眼角滚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她咬唇问:“大哥,你为什么要害父亲?”
平栗面上露出受伤的神色,喃喃问:“是义父这么说的?”
骆晴见他如此,心头不受控制升起一丝希翼。
大哥会不会是冤枉的?
五位义兄长大后,其他义兄都分去了各地,父亲独独把大哥留在了京城。
父亲这样器重大哥,信赖大哥,大哥有什么理由害父亲?
平栗惨然笑笑,看着骆晴问:“二妹也这么认为吗?”
“我——”骆晴张张嘴。
平栗苦笑:“二妹,我没有害义父的理由,别人不信,难道你也不信我吗?”
“我……我信……”
她想信。
“是云动算计了我,现在义父只听得进云动的话。”平栗咳嗽一声,眼中哀伤仿佛要溢出来,“二妹,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离开这里后,你就把我忘了吧。”
骆晴抓住冰冷的栅栏,泪水簌簌而落:“大哥,我不要你出事……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父亲相信你?”
平栗摇头,神情惨淡:“没有用的,昨日义父大发雷霆把我关进这里,说明义父对我已经动了杀心,不会因为你去求情就饶了我。”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隔着铁栅栏,骆晴紧紧抓住平栗的手哭问。
“二妹回去吧,听话。”
“不,我不回去。”骆晴胡乱摇头,抓着近在咫尺却隔着冰冷栅栏的那只手,仿佛抓着全世界。
这是她从少时就倾心的人,曾无数次憧憬与他白首,她怎么能接受这一分开就是死别。
“大哥,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你想一想,求你好好想一想。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平栗眼神闪烁:“二妹真的不惜一切要帮我?”
骆晴点头。
牢房中突然陷入了安静。
片刻后,一声尖叫响起。
守在门外的云动立刻冲了进去。
骆笙紧随其后而入,看清了里面情形。
骆晴整个人贴在铁栅栏上,一只大手从她后颈绕出,紧紧扼住她的咽喉。
那是平栗的手。
“放开二姑娘!”云动神色冰冷往前走。
平栗一脸狰狞:“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拧断二姑娘的脖子!”
横在骆晴颈边的手收拢,骆晴痛苦挣扎起来。
云动不得不停下来,冷冷道:“平栗,你这是垂死挣扎。你敢伤害二姑娘,只有死路一条。”
平栗冷笑:“云动,你不必吓唬我,留给我的本就是一条死路,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义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既然把他关进这里,就不会让他活着出去。
何况还有那些人,此刻恐怕比义父更想要他的命。
他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只能以骆晴为凭仗博取一线生机。
最差了不过是输了这条命,怎么看都是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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