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外面下雨,冰兰和刘兴国没去幼稚园,董凤荣闲来无事摇着秀妍给两个大一些的孩子讲老家什么样子,都有什么人,这个时候老家要打枣了,还有院里树上长的又甜又脆的甜梨。
外面突然跑进一个人,也应该说是两个人。她老爸脱掉雨衣后身上还背着一个孩子。
“兆新?”
“烧点热水给正雄洗洗,晚上做点热面”刘兆新道,将带来的男孩拉到媳妇跟前“咱们老乡钟大哥家的孩子,正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这是你董妈妈,大哥兴国,妹妹冰兰,那个也是妹妹,秀妍。”
眼前的男孩比冰兰大一些,紧闭着嘴唇用眼睛将屋里人全部看了一遍向董凤荣鞠了一躬:“董妈妈”
“哦,正雄,以后就把这里当家吧,我去烧水做饭,你跟哥哥妹妹玩。”董凤荣看了眼丈夫去厨房,刘兆新跟了过去。
能来她家就说明父母有事不能照顾他了,刘兴国看到来了新伴很高兴,将自己的小木枪拿出来给钟正雄玩。可是新来的家伙就那么站着,眼睛里能看到不安。
董凤荣忙问丈夫怎么回事,刘兆新凄然一笑:“老钟两口子都进去了,你不认识,他们在台北学校教书。比我们早来一年,那时候政府为了发展这边的教育事业和普及国语,就从大陆派了一批教师学者过来。
钟大哥是我们山东人,夫妻俩就安排到了台北中学教书。别的我不多说,总之前不久夫妻因为涉嫌政治、舆论导向问题被抓。孩子开始被安排到朋友家,朋友要出去避避风头,这不托人给孩子找下家。”
“咋就找到你了?”
“钟大哥是咱们同乡,以前我们同乡会的时候吃过饭。台北的不敢把孩子留在那边,就想到我。孩子带来了,我不能将孩子赶走吧,家里也就多一张嘴,总有他吃的”
“那夫妻啥时候能出来?知道孩子在咱们这儿吗?”
“应该不知道,现在谁也不敢公开接触敏感的人”
“咱们收留就没事?”董凤荣担心起来。
“先看看再说,如果有人找上门再想办法”
晚上冰兰身边多了一个人,三个孩子躺在一张床上,这个房间比刘兆新夫妻的大,就是为了以后孩子大些了再隔开,分成男女两间。钟正雄蜷缩着,睡觉也不安稳。
家里多口人要上报,瞒是瞒不住,各家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刘兆兴去找老乡想把钟正雄的身份合法化,哪怕算是一个养子也好。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不要趟这趟浑水。
“兆新,我劝你一句,这个太敏感了,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检.举了你应该直到后果,到时候不但帮不了那个孩子,可能连你也搭进去。前些天海军那边怎么出的事你忘了?”
刘兆新抹把汗“谢谢团长,我尽快想办法”
当时蒋XX为了巩固地位,展开肃.查.匪.谍。匪.谍主要指的是共.匪,当然还有与之相勾结的人。检举有功,只要检举出问题就能有升迁机会,还会有高额奖励。这让很多想走捷径的人找到了出路。
海军那边是一个团长被人揭发通.敌,抓起来后没几天就被判枪决。大家私下里传告密的与那个团长有私怨,这一下除了对手又捞了功绩。
有的被检举揭发纯属造谣,无中生有,当然为了拿到功绩某些人不惜屈打成招。刘兆新深深懂得,但是将一个孩子拒之门外于心不忍。
回来跟董凤荣商量怎么办合适,他知道媳妇没什么主意,他说也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烦闷。
“不然送走吧?”
“送到哪儿?”
“在眷村更不安全,咱们有啥事孩子更没人照料了,今天就有人问正雄了?我怕时间长了出事啊!”
冰兰用心倾听夫妻俩的对话,声音很低,别人也许听不到,但是她的耳朵很灵敏。原来还是个大麻烦,冰兰叹口气,四岁的孩子让他去哪儿?她看到身边的男孩微微动了一下。
“你家来的那个男孩是谁?”周玉茹盯着不远处看小鸡的钟正雄问。
“我爸爸捡来的,你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不要来我家了”冰兰威胁着。
“我管他是谁?臭男生”周玉茹学着大孩子的口气道,“我们去玩”
冰兰看了眼那个孤独的男孩,还真是个问题,老爸老妈都不让他出去玩,一个孩子难道被圈养起来?
刘兆新去想办法,他想在附近找户好人家,最后失望而归。交给一般人家他不放心,怕是有负所托。在家他怕自己都要搭进去,更别说保护孩子了。
远处教堂的钟声让他豁然开朗,也许教堂是个不错的归宿,他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孩子在跟前还可以看到照顾到。刘兆新去跟神父谈,他得到了想要的答复。
“我想将他送去教堂,但是又不放心,以后你跟孩子每礼拜过去一次看看正雄。”回来刘兆新跟媳妇说道。
“没问题,听说那里派发面包糕点,孩子还能吃到一些,我听吴家妹子说的。到时候我跟她带孩子去就是。”董凤荣没觉得有什么,去就去,也就是一家子要信奉基督教,成为那里的信徒。
钟正雄一直喜欢一个人发呆,一个人沉默。有时候看着小小的秀妍,或者去看鸡圈里的小鸡。晚上三个孩子一个发呆,一个思考人生,一个拿着一个小木枪活跃。
刘兆新某天带着那个男孩又走了,借了一辆菜车走了,钟正雄也被带走了。周末董凤荣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桃园区的那座教堂,一座很古老破旧的木质教堂。好在离着不远,环境很美,周围很空旷,除了草地就是花草树木,不远处还有一座山。
里面只有一个神父和几个执事,他们接受了神父的福音,成为基督徒。在那里冰兰看到了钟正雄。董凤荣跟神父说明来意,冰兰兄妹被允许带着钟正雄跑到教堂后面的小山包上。
“妈妈做的豆沙包和肉包子,还有徐妈妈包的粽子,李妈妈做的竹筒菠萝饭”冰兰将带来的东西都放到男孩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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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生在眷村 3
“你吃吧, 以后我们每个礼拜都会来看你,我跟妹妹妈妈都成了信徒”刘兴国吞口口水,他也很想吃,但是爸妈说了是给弟弟的。
“我吃不了, 你们也吃”小男孩拿了包子粽子给两人,俩个人推脱后三个人一起吃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冰兰问。
“认字,背诵圣经、唱歌、打扫”男孩回答的很简单。
“以后你教我们认字好不好?”
“好”
“我们一起去玩”刘兴国吃完可不想傻呆着,飞快跑下山包下到一条小溪里。他是第一次来, 看什么都新鲜。村里可没正干净的水给他玩。
冰兰本想引导一下大哥多认字, 这里学的都是繁体字,习惯简体字的她还是要好好回忆熟悉的。没办法, 三个孩子在小溪上下开始玩耍。一直到远处传来董凤荣呼唤他们的声音。
这次他们来的时间与大多数人错来了, 下次就要跟随大多数。村里来做礼拜的不少,慢慢就形成了一个固定群体。
来这里的不光是眷村的人, 更多的是当地居民。冰兰了解到外面的一些事,例如现在台湾政治上非常严格,人们说话都会特别注意, 大家接受的教育就是保守秘密,谨防间谍。不能对陌生人说关于国家军队任何信息等等。
再有就是台湾开始接受外部订单,向加工方面转型。他们这里很多家都弄了家庭玻璃器具作坊, 当时台湾成为世界上出口玻璃器皿的最大地区。衣服加工作坊, 汽车零配件, 自行车零配件等等。就是风靡世界的芭比娃娃的的衣服饰品都出自这里。
而且政府鼓励建立家庭作坊, 你可以买一台缝纫机在家做衣服。工厂将裁剪好的布料分发下去, 定期收回成品。只要成品合格你就能拿到那件衣服的加工费。
谁这么有才?连工厂都省了很多。接触多了董凤荣又开始想办法赚点钱,每次给钟正雄带东西也是要花钱的,虽然不值什么钱,总是一份负担。
冰兰打听后建议她妈妈做珠串首饰,用那些漂亮的绳子、珠子、金属图案编成美丽的项链手链珠串等等。董凤荣做这个很快上手,冰兰用小手帮着她穿珠子,娘俩做出来的饰品全部合格被收走,还得了一笔目数不小的加工费。做这个也是需要技术的。
董凤荣高兴了,这个好,不占地方,自己有空就做,没空放着。一件件漂亮的饰品出来自己看着都高兴。家里有收入了,生活马上提高。家里多了各种水果,哥俩偶尔还能吃到五毛钱一根的奶油红豆冰棍。
给钟正雄带去几根烤香肠,只是这里不叫烤肠而是叫打香肠,也源于一种赌博方式,五毛钱一根烤肠。你可以跟老板赌,四个色子,比大小,你赢了拿走两根,输了一根都没有。明知道很难赢,大家都乐此不疲。
香肠是纯肉的,味道非常好,带过去说是给钟正雄的,到时候就是一人一根。冰兰逼着作为大哥的刘兴国认字,用自己的另他们咋舌的记忆激励两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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