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宿家和陈家,多年前就是姻亲关系。”萧廷琛握住苏酒的小手,在掌心细细轻抚,沉声说出了她的猜测。
苏酒笑了,鹿眼黑白分明有如清澈潭水,“二十多年前的长安城中,能够知道宿家暗地里是支持先太子的世家,也唯有和他们具备姻亲关系的陈家。所以向先帝告密的人,就是陈家人。”
萧廷琛挑了挑眉,再度正视起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姑娘。
她笑起来酒窝深深,分明是苍白消瘦的模样,瞳珠里却绽出耀人的光华,像是怒放在雪地里的花,绝美不可方物。
他伸手替她拢了拢垂落在额间的青丝,指尖顿在她的耳廓后,俯首凑近她的唇瓣,清越的嗓音多出些许暧。昧亲昵,“妹妹聪明过人,朕甘拜下风。”
他说话时薄唇微翘,不经意地掠过她的唇,灯火幽微处更添怜惜爱意。
偏偏那双桃花眼含情凝涕,眼尾勾勒出天然的绯红,实在昳丽俊俏,叫姑娘家很容易就就沉溺其中。
苏酒最受不得他动情时的撩人姿态,急忙转过小脸,不自在地揪着缎被,嗓音低如蚊蚋:“不许笑话我……”
萧廷琛笑意更深,大掌爱怜地扣住她的后脑,朝她的朱唇慢慢吻下。
……
翌日。
苏酒把判儿叫了来,要和她结伴去附近城池买衣裳首饰。
判儿惊喜之余,倒是想起来要为苏酒考虑,“苏姐姐,你的身子恢复了?外面这样冷,万一染上风寒又病倒了怎么办……”
“咱们坐马车去,不妨事的。”苏酒心情挺好,抱着小暖炉往帐外走,“休息了这么多日,继续呆在帐中我实在受不了。就在隔壁城里转转,傍晚前回来就好。”
判儿见她穿得厚实,那马车又是萧廷琛御用的,比帐篷还要暖和严实,再加上还有一支军队跟着,早去早回定然不会出事,于是兴高采烈地跟了上去。
她们走后不久,萧廷琛吩咐婢女在大帐设宴,又把宿润墨请了来。
宿润墨与他对面而坐,瞧着满桌好菜,倒是有些稀罕,伸筷子夹了鱼肉,笑道:“今儿吹的是什么风,皇上居然大方了一回,请微臣吃这些好酒好菜……这盘鲈鱼瞧着很鲜美,得花不少银子吧?”
萧廷琛笑笑,悠闲自若地晃了晃酒盏,“这酒也是千金一坛的好酒。知道你眼光高,寻常酒菜,哪里能入你的眼?”
红泥小火炉上烫着热酒。
城中酒楼,苏酒站在窗前发呆。
细雪簌簌,市井染白,更远的地方长天一色,黄昏的墨鸦徘徊在云端,最后一头扎进茫茫云海之中。
判儿醉醺醺坐在火炉旁,乖巧地抱着一只绿玉酒盏,深褐色的眼瞳里仿佛浸润着水光,笑起来时两靥甜甜,虽然摇头晃脑却很正儿八经,“你们大雍有句诗,冬日里读起来是极美的,叫什么……‘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苏姐姐,咱俩再走一杯?”
苏酒回眸,“你都喝了半坛子,再喝下去,今夜怕是不必回军营,就在这儿睡一晚得了。”
“也未尝不可啊……”大约北凉的姑娘都爱牛饮,判儿贪杯,仰头就把新斟的那盏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霜降推门进来提醒,“小姐,已经是黄昏了,”
苏酒微微颔首,拿了木施上的斗篷穿好,“走吧,回军营。”
“诶?我还没喝够呢!这还有好多下酒菜,就这么丢掉多浪费?”判儿不开心。
苏酒揉了揉眉心,冷淡地吩咐小二,“替这位姑娘把酒菜都打包,再拿两坛好酒一并带上。”
判儿顿时喜得什么似的,抱着没喝光的半坛酒,颠颠儿地跟她下楼。
马车徐徐驶进军营,苏酒直奔大帐而去。
挑开帐帘,却惊讶地发现宿润墨居然还在这里。
桌上酒菜早已凉了,萧廷琛大约刚睡了一觉醒来,睡眼惺忪地坐在榻上,勾着一双桃花眼看她,“妹妹回来了?朕竟睡了一个下午……”
他转向坐在桌边发呆的宿润墨,“老宿,你究竟想清楚没有?”
宿润墨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能滴出水。
握在掌中的白瓷酒盏化作齑粉,他缓缓松开手,哑声道:“臣还是不敢相信,陈家会是告密之人……更不敢相信,他们是鬼狱的细作。”
话音落地,帐中唯一不知情的判儿彻底愣住。
她左右环顾,再粗心眼都察觉出帐中气氛诡异,想来白日里苏酒拽着她离开军帐,就是为了给萧廷琛和宿润墨留出时间和空间,谈陈家的事。
诡异的寂静里,苏酒缓步上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宿国师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却被儿女情长羁绊,一叶障目而失了眼界与格局。”
她给萧廷琛斟了一碗热茶,“我有个主意,可以验证我们的猜想是否正确,宿国师可愿意一试?”
第1062章 她是奸细吗?
宿润墨冷笑,“胡闹!簌簌温婉贤淑,嫁给本座之后操持后院,把国师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又身娇体弱,如今甚至还怀上了本座的骨肉,她怎么可能是鬼狱的细作?!”
“两国之间互相安插奸细非常普遍,但最难挖出来的奸细,乃是陈家这般世世代代扎根敌国的世家贵族……”苏酒小脸清寒,“兹事体大,只是验证一番而已,宿国师在怕什么?”
宿润墨神情更冷。
怕什么?
当然是怕验证成真!
届时,他要如何面对陈簌,如何面对她肚子里的孩子?!
局面僵持之际,判儿脑子终于转过来,跑到宿润墨身边晃了晃他的胳膊,“宿润墨,你昨天夜里说有重要事情跟我讲,到底是什么重要事情?莫非你要坦诚心意?我告诉你哦,在你坦诚之前,必须先验证陈簌的身份,如果她真的是鬼狱细作,那你得把她赶走才好。只要你赶走她,我愿意继续跟你过日子!”
小姑娘娇俏灵动,深褐色的圆眼睛非常单纯天真,与陈簌善解人意的温柔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宿润墨笼在宽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没理判儿,严肃地望向萧廷琛和苏酒,“我娶陈簌,是为了绵延子嗣光大宿家。虽然对她无甚爱意,但她终究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怕试验成真,也请你们放她一命。”
话到最后,他的声音略有些不稳。
显然,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陈家是清白的。
……
夜渐深。
宿润墨面色如常地回到帐中,陈簌正坐在案几旁喝汤。
她抬起头,瞧见是宿润墨进来,连忙起身迎上去,笑起来时依旧温婉端庄,“夫君一整日不见踪影,可把我急坏了。我使了银子,请军营里的厨子炖了只鸡,汤味儿非常鲜美,夫君喝一碗去去寒?”
说话间,从容不迫地替宿润墨除掉大氅。
宿润墨携着她坐到案几旁,陈簌又亲自盛了一碗汤递到他手里,弯着一双杏仁眼,大约是幸福的缘故,六分的清秀姿容也衬出了八分艳色,“今儿宝宝踢了我好几下肚子,可顽皮了。大夫都说很可能是个男孩儿,还剩四五个月就该临盆,夫君也该想想唤什么名儿才好。”
宿润墨喝了两口汤,望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眸子里划过深色。
然而他很快恢复正常,笑道:“名字是终身的大事,不能着急。倒是花月舞,她去了何处?花家的人都被禁足,好端端的她怎么跑出来了?”
“她嫌府里闷,偷偷翻墙出来的。”陈簌轻抚肚子,迟疑地斟字酌句,“说起来,我来军营之后,听说皇上没了……到底是怎么个没了法?皇上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英年早逝?”
“说来话长。”宿润墨似是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你大约也看到了,他的棺椁就停在军营后面,等征服完西婵就该扶棺回京。西婵那边有鬼狱的人掺和了进来,导致战事格外复杂。我白日里和将领们商议许久,总算商议出一些战法。我有些疲乏,先去睡了。你有孕在身记得早些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陈簌温顺地点点头,目送宿润墨踏进屏风后。
她独自坐在案几旁,又慢悠悠喝了一刻钟的汤,才听见屏风后传出绵长的呼吸声。
她确定宿润墨真的入眠了,仔细替他除掉外裳。
捏了捏外裳的宽袖,果然在里面翻出了一卷舆图,全是针对西婵的军事布防。
她把几处重要的埋伏地点牢牢记在心里,才将舆图卷起来,重新塞进宽袖。
榻上,宿润墨慢慢睁开眼。
他盯着陈簌,她正转身将外裳挂到木施上,背影婀娜窈窕,举止间都是世家贵女该有的温婉仪态。
往日里他最喜欢她这般仪态,可今夜瞧着,她的背影像是泛上一层青灰怪异的光,怎么看,都矫揉造作丑陋不堪。
男人慢慢闭上眼。
心底最后一点期冀,渐渐破碎无踪。
……
接下来的半个月,大雍的军队和西婵大大小小打了六七场仗,起初两场小仗都是西婵胜利,但后来的几场大战役,西婵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所有的排兵布阵都错得离谱,就连战败后的逃跑路线都是错的,总之输得十分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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