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从前最讨厌谢侯爷接近苏姑娘,如今怎么故意纵容起他们独处?”吴嵩又问,“谢侯爷何等精明,恐怕轻易就能发现苏姑娘的真实身份……”
“朕在给谢容景希望,与苏酒长相厮守的希望。他心底藏着血性,却碍于苏酒的抉择,这么多年始终不曾发挥出来。朕纵容他犯错,错得越离谱越好。谢家富贵滔天,他不存在贪污受贿;人人都知道谢家这一代两个兄弟精忠报国,所以朕无法给他安排上谋逆罪名。朕唯一能做的,是为他安排上觊觎后妃的罪过。只要他敢对苏酒起心思,朕就有机会捉奸成双,把他发配鬼狱……”
桃花眼翻涌着兴奋,吴嵩瞧着,心底悄然泛起几分凉意。
他试探道:“皇上恨谢侯爷?”
“此话何解?”
“否则,为什么要把他发配到鬼狱呢?”
“你见过朕恨一个人的样子吗?”萧廷琛低笑反问。
吴嵩沉默。
萧廷琛生性残酷,他若恨一个人,肯定是和那个人不死不休,甚至斩草除根!
他绝不可能放逐那个人,给自己造成后患!
“皇上越发令奴才捉摸不透了,”他摇摇头,“皇上究竟在算计什么呢?”
“内鬼。”萧廷琛注视着游廊,浅浅啜饮一口酒,“朕的人无法安插进阴阳鬼狱,朕只能让谢容景去当内鬼……兵书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吴嵩狠狠皱眉。
谢容景心悦苏酒,天下皆知。
如果是因为女人而导致他和萧廷琛反目成仇,鬼狱的人一定愿意相信他是真的背叛了大雍、背叛了萧廷琛。
谢容景青年才俊,天生就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料,鬼狱的人不可能不重用他。
他又问,“皇上设下圈套陷害谢容景,又如何保证,他还会心甘情愿为大雍效力?”
萧廷琛笑出了声。
桃花眼却盛着寒凉,他缓缓道:“苏小酒在朕手里,他敢不为大雍效力?”
吴嵩后背窜出凉意。
给谢容景罗织罪名流放鬼域,还要他心甘情愿继续为大雍效力……
不愧是能够灭了北凉和南疆的男人,手段果然够!
若非他身边还有个苏酒,恐怕这个男人会比现在更加心黑手辣、不讲清理!
游廊。
谢容景松开手,颓然地靠在了朱廊上。
苏酒跌坐在地,捂着通红的脖颈咳嗽得厉害。
她咳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怔怔仰起头望向谢容景。
她刚刚快要窒息过去,那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谢容景手里,可他为什么……放了手?
谢容景抬手遮住双眼,笑容自嘲,“还是下不去手……她生时温婉善良,我又怎么忍心让她死后背上莫须有的杀孽?”
苏酒慢慢爬起来。
她深深凝了眼谢容景,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无声地朝他背影道了声“谢谢”。
却不知是在谢什么。
她转身,朝踏雪阁飞奔而去。
踏雪阁远不及陈簌的惊梅院来得精致,就连题写的匾额都毛毛糙糙。
苏酒推开深闺槅扇,走进珠帘深处,却见屋中空空如也。
正奇怪时,花窗被人推开。
她望去,判儿身穿国师府婢女服制,正手脚伶俐地翻窗进来。
四目相对,判儿有些尴尬地揉了揉眉心,旋即飞快关好窗,跑到屏风后更衣,“我有些尿急,刚刚是出去小解……”
“小解用得着穿成这样?”苏酒皱眉,“判儿,你身上有惊梅院的脂粉香,你去那边做什么了?”
她了解判儿,也洞悉她的心思。
眼底闪过思量,她突然快步踏进屏风,“你是不是在惊梅院做了什么手脚?!”
判儿漫不经心地套上大红嫁衣,“我在长安形单影只,又是个娇弱小姑娘,我能做什么手脚?苏姐姐把我想得太坏了。”
苏酒有些头疼,“宿润墨并非寻常人,如果你对陈簌做了手脚,他一定能查出来。判儿,别在新婚之夜惹事。”
“我没有!”
判儿猛然转身推了把苏酒,“苏姐姐管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今天国师府不许你插手!”
晚安安,明天见
第1001章 苏姐姐,没有人吃我的喜糖
苏酒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几乎可以断定,金判判绝对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寒着脸离开踏雪阁。
宿府备了极丰盛的宴席,但苏酒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个小宫女,没资格在正厅用膳,于是孤零零抱着小碗坐在厨房里。
桌上围了一圈国师府婢女,都在热情讨论今晚宿润墨会先宠幸哪位新夫人,讨论讨论着大约上了头,居然还开了个不小的赌局。
苏酒没心情与她们闹,抱着小碗坐到屋外台阶上。
饭菜还算不错,但她吃了两筷子就没胃口了,正对着草丛发呆,院墙上传来一声鸽子般的“咕咕”叫。
她寻声望去,判儿又是婢女打扮,利落地跳下墙头,负着小手走到她身边。
她在苏酒身侧坐了,瞄了眼少女的侧脸,声如蚊蚋:“刚刚推了你,对不起哦。”
苏酒低头吃了口米饭。
判儿轻轻靠在她的肩头,盯着天空发呆,“我确实做了不好的事,但那是为了将来着想……苏姐姐,我不想连累你,所以不愿告诉你。”
蔚蓝的天空上有燕子飞过。
“北凉的天比长安要蓝的多,掠过天空的也不是柔柔弱弱的燕子,而是矫健雄浑的鹰。我从前就养了一只,来到长安以后,却再没有唤过它,也不知它是否跟了来。”判儿像是自言自语,“我今天听见国师府好多婢女都在议论,她们说我只是亡国奴,照规矩不配做宿润墨的平妻。今日这场婚宴只为宿润墨和陈簌而办,我金判判没资格参与。但她们不知道,今日这场婚宴分明就是对我的羞辱。”
苏酒静静听着。
“若是北凉未亡,我仍是大国公主,没有我嫁男人的道理,只有男人嫁进公主府的规矩……苏姐姐,若是宿润墨不曾背叛北凉,他萧廷琛也未必能顺顺利利地拿下那块疆土吧?北凉铁骑百万,要是没有宿润墨,要是没有那个没用的金时醒,要是父皇信我一次把兵权交到我手里,大雍与北凉孰胜孰败,谁又敢断定呢?”
少女褐色的瞳珠倒映出白云苍狗,唇角笑容讥讽。
苏酒放下碗筷,轻轻给她一个拥抱。
她轻声:“你已经走到了长安,再提从前已经没有意义。判儿,过去的我们曾做出过无数抉择,正是那些抉择,才造就了现在的我们。我们没有资格怨恨什么。”
判儿深深呼吸。
她平复好心绪,朝苏酒办了个鬼脸,“苏姐姐,我会让陈簌后悔跟我抢男人!北凉虽亡,可我心里还藏着北凉的魂灵!你放心,我会好好活在长安城,也学那些世家贵女,没事儿就刺绣画画。以后你我有了孩子,还可以定娃娃亲呢!”
苏酒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
“苏姐姐,这个给你吃。”判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我放在踏雪阁寝屋里的,专门用来招待女客。可是长安城没有女客去给我添妆,也没有人吃我的喜糖……”
她笑眯眯说着,嗓音却渐渐沙哑。
她强撑着笑意,努力朝苏酒扮了个鬼脸,“苏姐姐一定要吃完我的喜糖哦!”
苏酒目送她一溜烟跑远。
她慢慢剥开一颗糖,明明是甜甜的牛乳糖,却不知为何泛着苦涩。
正凝思间,背后传来清越嗓音:
“妹妹在想什么?”
苏酒急忙起身,萧廷琛不知何时过来的,大厨房和院子里的婢女也早就退了下去,四周安安静静,能听见前院传来的笑闹声。
她分了一颗牛乳糖给萧廷琛,“判儿的喜糖,尝一颗?”
见男人挑着眉头,她剥开糖纸将糖塞他嘴里,“甜不甜?”
萧廷琛看她一眼,“虽然甜,但没有妹妹甜。”
苏酒剥糖纸的动作不禁顿住。
抬眸望向萧廷琛,这厮眉眼深情,俨然温润如玉的模样。
“不正经……”
她小小声骂了句,红着脸往院子外走。
萧廷琛把她拽回来,“午膳都没好好吃,妹妹急着去哪儿?”
苏酒被萧廷琛监督着,被迫吃了两碗米饭。
她有点撑地摸了摸肚子,不明所以地瞅一眼萧廷琛。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厮对她温柔得像是换了个芯子,不仅按时监督她吃饭,还必须荤素搭配注重健康。
夜里也不想着法儿地折腾她了,实在忍不住时也只是小意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患上什么不治之症虚弱的不得了似的。
厨房里,萧廷琛喝了口酒,“喜糖也吃了,喜酒也喝了,打道回宫?”
“可是参加婚礼这种事,自然是要留到夜里才有意思……”苏酒小小声抗议,“夜里闹洞房多热闹啊,更何况宿润墨今儿夜里可是要闹两次洞房的……”
“你分明就是想瞧瞧宿润墨会不会去金判判屋里。”萧廷琛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苏酒浅浅一笑。
其实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原因,她还想看看判儿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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