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可委屈了,说着说着就红了眼。
她又喝了几碗酒,撸着鼻涕道:“你们问我闯了什么祸?苏酒你们知道吧,就从前萧府的五姑娘,后来的国公府千金,再后来的大齐皇后,这个女人赫赫有名,你们肯定听说过!
“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现在脑子坏掉了。萧廷琛那个狗男人喜新厌旧,见她傻了于是抛弃了她!可怜我家苏姐姐哟,被谢容景捡回家当个宝贝,我不过是戏弄了一下她,谢容景就怒气冲冲要为她出头!宿润墨那个狗东西,胳膊肘往外拐还逼我去道歉!
“你们说,别人家的男人怎么那么好,我家的男人怎么就那么渣?!都是女人,这命跟命之间差距咋就那么大?!”
判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哗啦啦的。
哭得尽兴了,她端起酒坛子,仰头大口灌酒。
四周人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纷纷议论起帝王家事:
“从前苏姑娘还在我店里买过东西呢,没想到竟然傻了,真是可怜!”
“可不是!那么乖巧一姑娘,自打跟了萧府那位庶子,简直被折腾得不成人样!”
“我估摸着,肯定是受了萧五公子——哦呸,当今圣上的刺激!皇上三宫六院,那是开玩笑的吗?刚开始肯定喜欢,时间久了喜新厌旧是必然的!”
一时间,苏酒被萧廷琛折磨虐待成疯子的消息在金陵城不胫而走。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传到了远方司空辰耳中。
司空辰率领五十万大军,正在南下的路上。
他端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哨兵禀报的消息,慈忍的眉目间掠过笑意。
抚了抚宽袖,他笑容凉薄,“原来小酒也在金陵……倒是省去了老夫不少麻烦。”
哨兵不解,“卑职从前在长安当差时,听闻萧廷琛极爱苏酒,怎么会把她折磨疯呢?”
“极爱?”
老人语速缓慢,眼眸里掠过一抹深沉,“世间又有几个人的爱,称得上极爱?”
哨兵忐忑地望了眼老人。
老人脸上那抹深沉令他感受到一股压力,像是来自时光尽头的无奈与叹息。
他不敢多言。
司空辰垂下眼帘,笑意温和,似是自言自语,“因缘会际,天命相合,那人从中作梗,遮蔽了他们两个的命势,才叫我耽搁至今。可如今幕布出现了裂缝,他们的命运终究清晰地浮现在了水面。龙也好,凤也罢,这趟金陵之行,我也该终结这场荒唐。天下局势与我何干,生民涂炭与我何干,我要的,自始至终只是那个人。”
哨兵早已离去。
这番话泄露天机,却只有春风聆听。
夜渐深。
穿玄色锦袍的男人,独立在金陵城郊山巅。
他背后是两座坟冢。
一座刻着“司独数之墓”,一座刻着“花柔柔与洛梨裳之墓”。
桃花凋零,梨树已生满绿叶。
天穹上明月隐去,静静嵌着几粒星辰,如同窥视般俯瞰大地。
夜风卷起男人的袍裾,他慢悠悠喝了口葫芦里的酒,目光始终落在遥远的山坳里。
他记得那里曾有一座茅庐。
是司空辰的住所,里面藏书无数,还有香茶和花树,几亩菜地侍弄得碧绿茂盛。
小时候他很喜欢去那里玩的,也常常在园子里学习功夫。
后来他以为他亲手杀了老师,于是干脆一把火烧了茅庐。
现在想来,他该去茅庐里面瞧瞧的。
萧廷琛眉眼凛冽,跃下山崖蕴着轻功朝茅庐方向掠去。
茅庐还剩下烧焦的残垣断壁,昔日侍弄整齐的菜园野草丛生,偶尔还有几只野猫睁着圆圆的幽绿色瞳眸飞快跑过去。
萧廷琛穿过残垣断壁,尽管心里知道大约看不出什么东西,但仍旧一点点打量这里。
一个人住过的宅子,其实可以反映他的内心。
他很想知道,司空辰究竟想干什么。
萧廷琛打量了一刻钟,那场火烧得彻底,他终究是没能看出什么。
男人自嘲一笑,正欲离去,余光却注意到一处墙根底下有些不寻常。
倒也不是藏尸藏宝之类的不寻常,而是那里的野草生长得格外旺盛,好像下面埋了什么有养分的东西似的。
萧廷琛走过去,随手拨开野草,地面土壤格外肥沃。
他拔出一把草嗅闻,草根带着天然的植物甘甜和泥土的腥气,没什么特别。
然而他仍旧觉得不对劲。
他丢掉野草,亲自去附近村落借了把铁锹过来,开始挖掘那块土地。
宿润墨不知何时出现的,双手笼在宽大的道袍袖子里,“半夜不见你回府,便猜到你去了那些坟冢前祭拜。登上山崖,却遥遥看见你在这边挖坑。萧廷琛,三更半夜你盗墓呢?”
“你以为我是你?”
萧廷琛扔掉铁锹。
他已经挖了半丈深。
他注视着黑土底下露出来的碎石头,莞尔一笑,“宿润墨,你见过汉白玉地砖的碎块,堆积在荒郊野外地底下的奇闻吗?”
“唔,”宿润墨仔细端详那些碎裂的白玉地砖,“难道你挖到了上古时期的宫殿?虽然砖块都是碎的,但瞧着成色不错,想来宫殿里会有很值钱的东西……”
萧廷琛跃上地面,看白痴般看他一眼,“这里是司空辰从前居住的茅庐,在他的茅庐底下挖出这些东西,你觉得会是意外?”
宿润墨挑了挑眉。
世上意外很多。
但发生在司空辰身上的事,绝不可能是意外。
嗷嗷嗷不准嘲讽这个新书名!群里居然还有小妖精取《老狗煮酒》、《老狗他偏要宠我》、《奶奶的老狗》这些书名,我琛哥做错了什么!!
第876章 有香有雨有茶,却独独没有酒
他是司空辰的关门弟子,他知道那个老人的手段!
他沉吟片刻,轻声道:“据哨兵回报,大齐的军队还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江南。趁着他还没过来,不如先掘了这地底的东西,看看他究竟藏着什么宝贝。”
“正有此意。”萧廷琛负手而笑,“朕会派心腹夜间挖掘,绝不惊动旁人。”
结果,在挖掘的第三天就出了意外。
参加挖掘的人没提防里面的陷阱,在凿开一些碎石时,被藏在里面的毒虫咬伤,不过短短几瞬就相继毙命!
这让萧廷琛越发肯定,司空辰在地底藏了东西!
他不敢贸然擅闯,于是暂停了挖掘计划。
已是清明。
江南杏花微雨天,祭祖扫墓之人络绎不绝。
萧廷琛与宿润墨坐在檐下圈椅上饮酒。
满院细雨,天青色的穹顶压下云层,薄雾在细雨里袅袅弥散,盛开的美人蕉像是巷子里隐隐绰绰的美人。
萧廷琛指尖托着紫檀木细烟枪,慢悠悠吐出一口烟圈,“总觉司空辰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的目的,何曾单纯过?”
宿润墨捧起茶盏轻呷一口,“寻常人下棋,走一步想一步。聪明人下棋,走一步想三步。如你我之辈,走一步想七步。可是老师从落第一颗子时就已然开始谋篇布局,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整张棋盘,都是他织就的罗网……”
薄青色烟雾,萦绕在萧廷琛白皙的指尖。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
湿润的风吹散烟圈,他眯着眼笑,“那就砸了他的棋盘,挖了他的老底。”
宿润墨挑眉望向他。
良久,他抚掌大笑,“不愧是本座效忠的男人,果然够狠!为你这样的男人治理天下,宿某此生无憾!”
萧廷琛磕了磕烟灰,冷淡地瞥他一眼,“说起来,你家的宝贝前几日喝醉酒,在酒楼宣扬朕虐待皇后,搞得现在朕出门买件袍子都要被背后非议……宿润墨,你连女人都管不好,如何替朕治理天下?”
宿润墨噎了噎。
他擅长窥探人心、运筹帷幄,可判儿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还把萧廷琛和苏酒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昨儿他和萧廷琛去买衣裳,铺子里的几个七大姑八大姨大约从前受过苏酒的恩惠,拽着萧廷琛叨叨叨地训斥半天,丝毫没把他当成皇帝,反而当做没长大的毛头小子。
那些姑婆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萧廷琛笑眯眯赔着罪,最后连袍子都没拿,灰头土脸地滚回了乌衣巷。
宿润墨觉得他大约是有史以来最憋屈的皇帝了。
他以手作拳咳嗽几声,“等她回来,本座自会教训她。还是谈谈老师藏在茅庐底下的东西吧,私以为不如由微臣、吴嵩和墨十三共同前往挖掘,吴嵩熟悉各种毒物,墨十三深谙机关术,我则擅长解读古史文字,必定能保万无一失。”
“怕是不妥,地底充满未知的危险,甚至可能藏着司空辰的底牌。”萧廷琛眯着桃花眼,“朕向来爱惜臣子,很害怕你们出事啊。”
宿润墨掀起眼皮睨他一眼。
这个狗皇帝满脸虚伪的担心,瞧着就辣眼睛。
他慢吞吞轻抚茶盖,“既然皇上如此担忧,那微臣等人就不去了。”
萧廷琛:……
他舔了舔嘴角,笑道:“朕寻思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还是去吧,朕很看好你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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