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谢容景把少女抱回了谢府。
谢府这些年一直有族人居住,小厮侍婢齐全。
他命侍婢伺候少女仔细梳洗,可少女似乎对任何人都感到惊恐,拽着他的衣袖不肯让他走。
谢容景只得轻抚她的脑袋,温声道:“我就在外面守着,你洗好了,我带你去逛逛金陵城好不好?你该是喜欢的。”
他得想办法替苏酒找回记忆。
小姑娘似乎能够听懂他的话,慢慢松开手,战战兢兢地随婢女踏进屏风后。
谢容景立在檐下,听着屋子里传出的哗哗水声,丹凤眼底神色异常。
萧廷琛摆明了不想要小酒,如果可以……
他想把小酒留在身边……
他不嫌弃傻掉的小酒。
男人抿了抿嘴,干脆翻上那道低矮的院墙。
他蹲在墙头,正好看见萧廷琛从厅堂出来。
“萧廷琛,”他大喊,“商量个事儿呗?”
萧廷琛面无表情,“何事?”
“就……你不是不要小酒了吗?我能不能,能不能……”谢容景吞吞吐吐,“你知道我这些年对她的心思,虽然她现在变得痴傻,但我还是喜欢她……所以……”
萧廷琛勾唇一笑,“既喜欢,拿去就是。”
谢容景愣住,没料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又有些气愤,“小酒那么喜欢你,在你流放凉州时,甚至不惜一切也要跟你一起去,你现在重掌权势就一脚把她踢开,真是心狠!”
“那你到底要不要她?”萧廷琛不耐烦地挑起眉尖。
谢容景当然很想要苏酒。
他点点头,几乎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要的!”
他目送萧廷琛离开明德院,虽然吧他也挺为小酒感到难过的,但毕竟捡便宜的人是他,所以这心里还是暖呼呼的……
过了半个时辰,寝屋槅扇被打开。
他跃下墙头,小酒穿胭脂红的襦裙,浑身轻颤地立在檐下。
她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流云髻上簪一柄珍珠钗,衬得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春风中格外清媚撩人。
谢容景快步踏上台阶,有点羞赧地执起她的手,“小酒……”
少女目光懵懂。
谢容景瞄了眼她的细腰。
瞧着不盈一握,从前经常被萧廷琛揽在怀里的。
他学着萧廷琛的样子,小心翼翼揽住她的细腰,温声道:“走吧,去旧院给你买你最爱吃的花糕。”
少女蜷缩在他怀中,姿态无比依赖。
谢容景带她出了谢府,乌衣巷正好寂静无人。
两人踩过青砖,谢容景指了巷尾的桂花树给她看,“小酒可还记得这株月桂?当年我大哥能够娶到你姐姐,全是你让月桂重新开花的功劳。”
少女似乎能够听懂他的话。
她迷茫地注视着月桂树,轻轻摇头,然后转身钻到他的怀中。
谢容景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在怀里瑟瑟发抖,心脏疼得厉害。
他勉强笑了笑,又道:“这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你不该害怕的。”
两人坐马车来到旧院,谢容景怕少女受惊,于是特意要了天香引的一间雅座。
琳琅满目的美食佳肴摆了一桌,谢容景特意给她夹了块桂花酥,“小酒尝尝?”
少女小小咬了口,桂花酥带着江南特有的甜腻。
她眉心微蹙,不喜欢地放下桂花酥。
目光落在一碟洒满辣椒的熏鱼上,她惊喜地夹起一条,熟稔地剔去鱼刺大快朵颐。
吃了一半,察觉到对面的视线,她顿了顿,又夹起另一条熏鱼,处理干净鱼刺后放进谢容景的盘子里。
谢容景依旧盯着她。
小酒偏爱甜食,不喜食辣。
可是这个女孩儿……
对上少女胆怯的眼神,他只是浅浅一笑,低头咬了口她挑好刺的鱼。
明天见鸭,么么啾
第870章 你不是她……我早该知道的
另一边。
萧廷琛优哉游哉地踏进地牢。
薛广整个人宛如从血水中捞出来般,浑身没一块好肉,奄奄一息地躺在地牢深处,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余光看见萧廷琛踏进地牢,他浑身发抖,眼睛里有恨意,更多的是畏惧。
他低估这个少年了。
原以为他好歹顾念些亲情,毕竟他也算他的亲舅舅不是?
可是萧廷琛,根本就不在乎他是谁!
那些刑罚,分明是把他往死里折磨!
萧廷琛居高临下负手而立,欣赏着他的惊恐与颤抖。
过于嫣红的薄唇微微勾起,他低笑,“舅舅这是怎么了?当年在宫楼上的意气风发都去哪儿了?啧,抖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当外甥的欺负舅舅呢……”
地牢光影昏惑,两盏油灯把他照得影影绰绰宛如鬼魅。
他笑起来时右颊上有个小酒窝,分明是极好看的,可薛广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宛如毒蛇调戏猎物。
他挣扎着,语调破碎沙哑,“萧,萧廷琛……你若敢杀我,帝师,帝师不会放过你……你娘亲也不会……放过你……”
萧廷琛宛如听了什么笑话,忍不住放声大笑。
薛广狠狠盯着他,“你笑……什么?!”
“笑舅舅蠢笨。”萧廷琛漫不经心地握住腰间刀柄,“帝师的教诲之恩,薛程程的赐命之恩,朕都已经偿还。至于清河涧薛家,朕从来都不欠你们什么。”
长刀出鞘声,在寂静的地牢中格外清晰。
萧廷琛欣赏着锋利的刀刃,眉目含笑,“朕在凉州打铁时,曾亲自铸造了两把刀。一把名为‘背叛’,一把名为‘诛戮’。这把‘背叛’,很适合送舅舅上路。”
薛广脸色巨变!
不等他求饶,沉黑古朴的长刀猛然斩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四溅。
萧廷琛漠然抬袖,漫不经心地擦了擦脸颊上的血珠。
他收刀入鞘,抬步往牢门外走,“把他的头颅清洗干净,好生送去长安给朕的娘亲。兄妹团聚,想必她该是欢喜的。”
壁灯葳蕤。
他修长的背影落在昏暗的甬道里,有种苍凉决绝的清寒,又有种凶狠嗜血的戾气。
谷雨在他背后恭敬拱手。
萧廷琛踏出地牢,春日的阳光有些刺目。
他抬手,阳光照射在冷白的肌肤上,他却感受不到半丝暖意。
那个女孩儿不在,连阳光都是冷的……
正好惊蛰跑过来,他叫住他,淡淡道:“谢容景呢?”
惊蛰急忙道:“听说谢侯爷带小姐去旧院了,正在天香引用晚膳呢。主子,您莫要嫌弃小姐脑子痴傻,她好的时候对您多深情啊……”
萧廷琛没好气,“别称呼她‘小姐’,你家小姐还在南疆呢。”
惊蛰吐吐舌头。
萧廷琛清楚地捕捉到他脸上“主子又始乱终弃了”、“小姐好可怜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呢”等等表情。
他不耐烦地挥手打发惊蛰滚开,抬步朝明德院而去。
侧脸冷峻得近乎残酷,他一只手握着“诛戮”的刀柄,脑海里反复念诵“颜鸩”这个名字。
总有一天,他要剁了那个狗日的玩意儿!
旧院。
天香引临街的楼上雅座,琉璃灯火已经点上。
容貌与苏酒如出一辙的少女,满足地放下碗筷,打了一个嗝。
似是觉得失态,她又急忙捂住小嘴。
鹿儿眼亮晶晶的,带着忐忑望向对面。
谢容景神色平静,拿起手帕替她擦拭过嘴角,温声道:“秦淮河的夜景不错,你从前最是喜欢,我领你去瞧瞧?”
少女垂眸。
男人的指尖偏于白皙,格外修长漂亮。
睫毛抖动,她乖巧点头。
两人漫步在秦淮河畔。
无数画舫描金涂朱、笙歌繁华,竹帘高高卷起,艳美的女子倚在船窗上谈笑风生,招呼着恩客春宵一度。
也有的竹帘低垂,从画舫里传出琵琶的浅吟低唱,偶有刺绣繁花的裙裾从竹帘底下露出,瞧着别有一番欲说还休的诱惑。
摊贩沿河叫卖小吃,引的小孩儿们馋坏了嘴。
繁华而祥和的景致,令少女不再如当初那么惊慌失措。
她与谢容景走到一道拱桥上,男人笑容温和,“这里是文德桥,桥那头是江南贡院,桥这头是胭脂云集的旧院,所以常有‘君子不过文德桥’的说法。”
少女睁着懵懂的眼眸,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只静静凝着谢容景。
几名壮汉路过,她有点害怕,再度缩到男人的怀里。
谢容景轻抚过她削薄的肩,丹凤眼多了几丝落寞,“你不是她……我早该知道的。”
如果说在没有看见萧廷琛之前,她对他百般依赖尚还情有可原,可是在见过萧廷琛之后,她该粘着的人是萧廷琛,而不是他。
世上唯一知道苏酒有多爱萧廷琛的人,是他谢容景。
即便失去记忆,即便遭受无数折磨,这个女孩儿骨子里也依旧爱着萧廷琛。
所以眼前这个女孩儿,绝不是苏酒……
“可是,”男人的凤眼渐渐湿润,“即使明知你不是她,我也依旧想欺骗自己……我从来没得到过她的爱,从来都没有……”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