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凝着她,低声:“你总有办法令我心软……你总有办法叫我回头。”
明明是苛责的语调,却透着道不尽的宠溺和温柔。
窗外细雪伶仃。
琉璃灯火照亮了这座寝屋,谢容景注视着少女白嫩清媚的脸蛋,她容貌雍容妖美,周身气度却像是江南温婉的春风,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绢帕掉落在地。
苏酒陡然睁大眼!
想要挣开已经来不及,他死死把她抵在圆桌旁,大掌反剪住她的双手,根本容不得她挣脱!
灯火跳跃。
……和谐……
血腥味儿弥漫。
谢容景缓缓松开她,随意擦拭去唇上血珠。
色若春晓的面庞染上几分满足,他淡然道:“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你,所以哪怕占你一点点便宜,我都会觉得高兴。而你,我因你投敌叛国,你甚至连恨我的资格都没有。”
伸手替苏酒擦了擦泪珠,他含笑离去。
苏酒独自靠在圆桌上。
虽然劝降了谢容景,但她并没有感觉到高兴。
世上情债难还,她似乎又欠了谢容景一笔账……
寝屋外。
谢容景掩上屋门,快步穿过檐下。
拐过抄手游廊是一座八角凉亭。
亭子八面垂落厚厚的毛毡子,侍女挑开,恭敬地请谢容景进去。
亭子里灯火明亮,石桌上摆满美酒佳肴,周奉先和墨十三已经等着了。
周奉先瞟了眼谢容景泛红的薄唇,忍不住打趣,“这才一刻钟……”
“想什么呢?”谢容景没好气地撩袍落座,“我没碰她。”
墨十三惊讶,“这么好的机会……”
谢容景沉默地喝了一盏酒。
周奉先痛心疾首,“谢二,不是我说你,你说说你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得到苏小酒?!你自个儿不珍惜,事后喝再多酒都没用啊!对了,凉州的元猛给咱们下了战书,约定三日后大战,你看是不是要商量下战术?”
“投降。”
谢容景闷声。
周奉先和墨十三同时愣住。
半晌,周奉先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投降?我没听错吧?你说投降?!凉州只有三十万兵马,就算元猛再能征善战,也抵不过咱们五十万兵马!更何况还有南疆那边牵扯大雍的注意,你现在跟我说投降?!谢容景,你疯了?!”
“砰!”
谢容景重重把酒盏掷在桌上。
丹凤眼猩红湿润,他恶狠狠盯着两人,“你们深爱的女人在你们面前掉眼泪,你们他妈忍得了?!不投降,叫她继续哭?!”
酒盏碎裂。
晶莹的酒液在石桌上蔓延,醇厚酒香弥散在空气里,衬着金丝炭火,莫名有种醉人之意。
周奉先和墨十三不约而同保持沉默。
谢容景不耐烦地吃了两口菜,直接撂了筷子,“明天叫所有大帐的将领都来府里,老子要弄个鸿门宴,不肯投降的直接杀了!”
他起身往亭子外面走。
周奉先有点不甘心,“谢二,你想清楚了,如果投降萧廷琛,你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再得到苏小酒。”
“我得不到,也不能叫她哭。她一哭,老子就心疼,针扎似的疼!更何况……”谢容景突然回眸,“无论是我还是你俩,都欠了萧廷琛一条命。”
逼宫那夜的一切,历历在目。
诚如谢容景所言,他们确实欠萧廷琛一条命。
周奉先闭了嘴,脸上隐隐可见愧色。
墨十三见谢容景要走,忍不住道:“还有这么多菜呢,你去哪里?”
“看看那个小祖宗还在不在哭。”
墨十三:……
明明喜欢却要放手,谢二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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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只要他对你好,我心甘情愿一世为臣
谢容景拎着食盒踏进来寝屋。
苏酒已经不哭了,正挑亮琉璃灯罩里的烛火。
谢容景掩上槅扇,“我给你带了些好酒好菜,你看看是在房里吃,还是去外面跟周奉先他们一起吃?”
苏酒轻轻盖上灯罩,“不想去见他们。”
他们背叛过萧廷琛。
哪怕过去曾是交好的同窗,她也没办法面对他们。
谢容景了然。
他把食盒一层层打开,丰盛的酒菜立即摆了满桌。
他亲自给苏酒摆好碗筷,“我既答应了要帮萧廷琛,就绝不会反悔。小酒,你是要在昭西城等萧廷琛过来,还是先回大雍王庭?如果想在这里等他,我可以领你四处逛逛。昭西古城的落日景致极美,你该是喜欢的。”
苏酒在他对面落座,拾起筷箸,淡淡道:“我明儿便回王庭。谢容景,我信你这一次,还望你别再背叛我们。”
谢容景给她夹了块糖醋肉。
他正色道:“当初我背叛他,是我不对。今生今世,只要他萧廷琛对你好,我谢容景心甘情愿一世为臣。”
男人嗓音深沉。
苏酒诧异地望向他,从他的眼眸中读出了刻骨的深情。
她的心突然慌了下。
她并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谢容景的爱。
因为她很清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还他同等的感情。
许是发现她的愧疚,谢容景又给她夹了一块肉,“愿意带领大军投降,一来是避免生灵涂炭,二来是因为欠萧廷琛一条命。三来,才是为了你。小酒永远不必自责,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我爱你,是我的事。哪怕要为你肝脑涂地,我谢容景也甘之如饴。只要你允许我继续爱你,便已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也曾鲜衣怒马,也曾嚣张纨绔。
可当他遇上她,他所有的骄傲都化作卑微。
他心甘情愿做这个女孩儿的裙下之臣!
苏酒小口小口咬着菜蔬。
细白的面庞染上绯色,她声音极轻:“对不起……谢谢。”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除了一声对不起,除了一声谢谢,她无话可言。
翌日。
黎明的天穹呈现出昏暗的蓝紫色,苍鹰朝天际轻掠,途径大片荒凉的戈壁黄沙。
谢容景亲自把苏酒送上马车,目送她往西方驿道而去。
周奉先立在他身后,有些唏嘘,“值得吗?”
“因为是她,所以无所谓值不值得。”谢容景的丹凤眼比朝阳更加温柔,“男人喜欢女人,不应该当成做生意,更不应该去考虑值不值得。喜欢就是喜欢,就该一往而深,义无反顾。”
周奉先更加唏嘘。
……
苏酒坐在马车里。
出了昭西城,很长一段驿道被黄沙覆盖,人烟罕至鸟兽绝迹。
这段路偏偏还很长,行到晌午都没能走到有村落的地方。
侍卫长见路边有座荒废的驿站,于是示意车队在此生火做饭,用过午餐后再行进也不迟。
车队多达数十人,全是宿润墨的心腹。
苏酒自是信任他们的,于是小心翼翼踏出马车,在收拾干净的驿站里坐下歇息。
她昨夜没睡好,今晨又起得很早,忍不住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可变故突然之间就发生了。
无数黑衣人包围了驿馆,招式凌厉诡谲,不过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就血洗了宿润墨派出的这支车队。
黑衣人让开一条路,恭敬地单膝跪地。
一道丰神俊朗的人影出现在驿馆门外。
苏堂身穿墨青色龙袍,蛇形金发冠衬得他姿容阴鸷俊美。
他盯着驿馆,眼底掠过一阵兴味。
他知道萧廷琛一定会软禁他,从而挟制南疆的军队,所以他提前一步离开了王宫。
可笑萧廷琛和宿润墨竟然以为他会逃回南疆,还下令封锁从王庭到南部边境的一系列关隘。
他这一趟本就是为小酒而来,不达目的,他怎么甘心回去?
他藏身王庭郊外伺机而动,果然叫他等到了小酒落单的机会。
男人抬手推开驿馆屋门,信步踏进了门槛。
苏酒窝在榻上,有些难受地揪住斗篷。
梦境变幻无常,时而是她和萧廷琛斗嘴的画面,时而是她幼时和苏堂上山砍柴的记忆。
无数真真假假的幻象堆积在一起,搅得她脑子都要炸了。
梦境中的人影逐渐模糊。
从她到金陵萧府开始,很多长大后的细节被有意无意地忽略。
幼时的记忆却更加清晰……
苏堂立在榻前。
他垂眸注视着少女,她细白的小脸上沁出冷汗,大约正在忍受什么痛苦。
他用手帕替她擦去细汗,轻轻扒开她的衣领,扫视过雪颈上那粒朱砂痣,忍不住轻勾唇角。
蛊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接下来,只需要用时间去发酵就好。
他打横抱起苏酒,抬步踏出驿馆。
一座华贵的宽大马车停在大门外。
他抱着苏酒登上马车,淡淡问道:“尸体可准备好了?”
为首的黑衣人恭敬道:“回禀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苏堂瞥向角落,一具与苏酒体型相似的尸体静静躺在血水之中。
他吩咐道:“烧了这里嫁祸薛家,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是!”
车帘被放下,马车徐徐驶离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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