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很轻的动作,却令萧廷琛身子微微一僵。
薄唇偷偷勾起浅笑,他脚下的步履越发坚定。
……
周宝锦和陆存微的婚期很快来临。
萧廷琛亲自带苏酒出宫观礼,陆国公府热闹非凡,宾客们济济一堂,给足了国舅爷面子。
鞭炮声不绝于耳。
苏酒遥遥望着陆存微把周宝锦牵进来,鹿眼忍不住弯成了月牙儿。
她哥哥确实混账,但心地也确实不坏。
经历了这次教训,说不定能改邪归正,将来宝锦总能幸福的……
她怀揣着期望,欢喜地望着两位新人拜堂,与喜堂里的小孩子们一道拍掌,小手都拍红了。
新人进了洞房,萧廷琛心疼苏酒,捧了她的双手吹气,“妹妹真是幼稚,小手拍得这样红,可叫朕心疼坏了。”
喜堂里不少人朝这边看着呢,苏酒不好意思与他黏黏腻腻,正要缩回手,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突然停了。
挤挤挨挨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穿细铠的男人,手捧红缨头盔,踏进了门槛。
离开长安的几个月,他饱尝风霜,那张色若春晓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戾气,小孩儿们瞧见了有些害怕,下意识躲到爹娘身后。
男人毫不在意,丹凤眼噙着温柔笑意,远远望向苏酒。
苏酒彻底愣住。
谢容景……
谢容景回来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惊诧,萧廷琛握着她的手笑道:“谢容景和西婵女国合攻东黎,短短五个月时间就拿下了那座小国。今日是他凯旋之日,妹妹可欢喜?”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桃花眼却冷凝几分。
他认真地盯着苏酒。
苏小酒当他皇后的这段日子格外乖巧听话,他们打打闹闹地过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时光。
他没有告诉她谢容景今天回来,也是为了考验她。
他不希望她再为别的男人动心。
这是他给她的机会,也是他给自己的机会。
苏酒遥遥注视谢容景。
她清楚地记得,他是因为她才离开长安奔赴战场。
如今九死一生地回来,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少女低下头,声音极轻:“谢侯爷凯旋,代表着大齐国的胜利。我身为大齐皇后,自然欢喜。”
体面妥帖的一番话,给足了萧廷琛颜面。
男人眯了眯桃花眼,还算满意。
谢容景一步步踏进来。
他逆着光,面颊上隐隐残留着几道轻微疤痕。
第748章 你……过得好吗?
他始终注视着苏酒。
在东黎国战场时,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她的事。
她被萧廷琛折磨,她被萧廷琛关进黑牢,她被萧廷琛送去凉州辞……
萧廷琛终究不肯放过她,纵便登基为帝,纵便彼此都伤痕累累,也依旧要立她为后,依旧要把她牢牢绑缚在身边。
他凝着苏酒。
少女穿胭脂红绣金凤袍,三千青丝挽成发髻,戴一枚凤衔珠小冠,长长的珍珠流苏金步摇从两侧垂落,衬得她雍容高雅。
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身姿比从前圆润白腻了些,精致的脸蛋逐渐褪去婴儿肥,清润如水,娇娇俏俏好似一株亭亭莲花。
她生来就该被人放在掌心娇宠的……
谢容景掩去丹凤眼底多余的神色,撩袍朝萧廷琛单膝跪下,“皇上。”
人世的变化有多快呢?
从前还是他的邻居,彼此插科打诨互相看不过眼,可短短数年过去,这个男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帝王!
果然,果然萧廷琛比他更有能耐,比他更能保护苏小酒……
男人唇畔笑容苦涩。
萧廷琛随意拂袖,“起吧。捷报朕已经看过,你做得不错。”
他并没有提加封奖赏之事。
帝王都该大度,可他作为苏酒的男人,却大度不起来。
他依旧记得,那个夏夜他赶去谢府时,看见的是怎样的画面。
苏小酒和谢容景依偎在一起,简直不知廉耻、有辱斯文!
那是对他的双重背叛!
谢容景很平静,也没有提嘉奖之事。
他曾碰过皇帝的女人,萧廷琛没处死他,算不错了。
国公府的婚宴非常热闹。
苏酒去女眷那边吃酒,萧廷琛拉了她的小手,俯首凑到她耳畔,“只给妹妹半个时辰的时间,吃完酒,咱们该回宫了。”
“可是我还有很多话要和我娘和宝锦说,半个时辰怎么够?”
萧廷琛笑眯眯瞅着她。
他笑起来牙齿阴森森的,怪吓人。
苏酒咬了咬唇瓣,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吃酒。
她帮着苏敏招待女眷,忍不住把苏敏拉到旁边,“娘,宝锦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当了你的儿媳妇,你可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要故意磋磨她!”
苏敏好笑,“你觉得娘是恶婆婆?”
苏酒脸红,“倒也不是……”
“放心吧,娘不会欺负宝锦。”苏敏摸了摸她的小脸,“马上就该回宫,快去新房看看她,陪她说会儿话。”
“萧廷琛给了我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早着呢。他可小气了,我让他多给我一点时间他都不肯……”
庭院里灯火葳蕤。
苏敏望着自己的女儿。
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尽管经历的比同龄女孩儿更多,但依旧娇嫩单纯。
漆黑的鹿眼亮晶晶的,满是对世界的善意和温柔。
她温声提醒,“娘昏睡了太久,很多东西没有好好教你。萧廷琛心疼你,也不曾叫宫里的嬷嬷教你怎么当皇后……”
“娘,”苏酒摇了摇她的手臂,“好端端的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这个皇后当得还行,宫人们可喜欢我了。”
苏敏望向她的目光充满怜爱,“当皇后,并不是受人喜爱就足够了。当皇后,需要的是母仪天下,是受人尊敬。你嫁进皇族,便是皇族的人,什么半个时辰,你今日出来观礼本身就与礼不合、有违宫规。你可知明日会有多少谏官参奏你?然而萧廷琛爱你,再多的参奏,他都会替你压下。但是小酒,他替你压着是一回事,你自己不可以一直任性不懂事。”
苏酒被她说得双颊发烫。
她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做萧廷琛的皇后,所以根本没有读过关于皇后要遵守的宫规。
她以为只要萧廷琛允许,她是可以随便出宫的。
却不知道身为皇后,竟然连出宫都有重重限制!
余光悄悄望向那个男人,他穿常服立在檐下,吴嵩正低头在旁边催促什么。
大约,是请他早些回宫。
他把玩着避暑香珠,神色有些不耐烦。
苏酒轻轻吐出一口气,细声道:“那我去和宝锦道别。”
和宝锦道完别,她穿过国公府蜿蜒绵长的游廊,闷闷不乐地往前厅走。
廊下一盏盏灯笼照亮了四周,秋夜穿廊而过的风颇有些凉意,她忍不住摸了摸手臂。
转过拐角,却见穿火色锦袍的男人负手立在灯下。
墨簪束发,光晕从头顶洒落,为那张色若春晓的面容添上几分寂寥和冷清。
夜风拂起他系在腕上的红绸,那根绸带早已褪色,显得陈旧不堪。
“谢容——谢侯爷……”
苏酒低眉敛目,下意识退后一步。
谢容景看着她。
少女低头时露出一截白皙后颈,纤细娇嫩。
他喉结滚动,声音发干:“你……过得好吗?”
苏酒头低得更深。
她向来是随遇而安的人,幼时被舅娘毒打能活下来,在萧廷琛身边做侍女也能活下来,甚至在黑牢里被没日没夜地折磨她依旧能活下来。
她惜命,活着就挺开心,无所谓好不好。
谢容景见她不回答,忍不住蹙眉。
他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抬起她的小脸,“他待你不好?!”
少女鹿眼湿润惊慌,“谢容景!”
她试图挣扎,可男人的手硬得像是铁钳,她根本挣不开!
谢容景很痛苦,“苏小酒,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好多年!你过得不好,我会比你痛苦一百倍一千倍!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一句带你走,不管有多艰难,我都会想办法带你离开他!”
他喝了酒,丹凤眼晕染开绯红醉意,森冷果决得令人心惊。
苏酒正心慌害怕,一道清越嗓音柔柔响起:
“皇后为何不告诉他,你过得好不好?”
苏酒猛然回头,萧廷琛不知何时出现的,正笑吟吟立在不远处。
寒风吹熄了他头顶上那盏灯,他笼在阴影里,周身溢出的气息肃杀而阴沉。
谢容景松开手。
苏酒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乖乖回到萧廷琛身畔。
男人身上那股凛冽杀意似乎减轻了些。
他把苏酒搂进怀里,含笑睨了眼谢容景,带着苏酒离开。
回到乾和宫寝殿,他面无表情地掩上殿门。
殿中没有火烛和灯笼,冷冷清清的月光洒落满殿,映衬得他冰冷凉薄。
苏酒很害怕……
嗷,关于三起三落,大狗当摄政王时被关进水牢,算是一起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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