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手脚冰凉。
她被囚禁宫中,并不知道长安城已经变了天。
“苏妹妹,朝堂里对萧廷琛心存怨言的世家不在少数,他们迟早会拧成一股绳,把萧廷琛从摄政王的位置上拽下来。萧廷琛,他嚣张不了多久了。”
容徵伸手,轻轻搭在苏酒的肩上,声音很轻:“谢容景不在长安,等到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第695章 这是我对你的赎罪
苏酒沉默。
尽管她现在已经不是摄政王妃,可在仇恨萧廷琛的世家眼中,她仍旧是萧廷琛的女人。
如果萧廷琛倒台,那些世家同样不会放过她。
容徵递给她一沓信,“苏妹妹,把这些东西放在萧廷琛的书房里。”
“你要我背叛他?”
“是。事成之后,我会告诉所有世家,你是容家的内应。有我保护你,任何人都不敢伤害你。”容徵眉目凛冽,“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苏妹妹,这是我对你的赎罪。”
酒楼寂静。
苏酒看了眼那些信,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会做你的内奸。”
容徵握着信的手,悄然收紧。
他看着少女,月光透过花窗洒落在她的面庞上,她依旧清冷倔强。
他洒然一笑,“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时辰不早,未免萧廷琛起疑心,我送你回宫?”
两人沿着密道原路返回,又回到了那座偏僻无人的游廊。
容徵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发心,只是半途又悄悄放下。
他低头,摘下戴在颈间的小玉牌,温声道:“这是密道入口的钥匙。如果有一天你无法忍受萧廷琛,就从这条密道逃出宫。若是无处可去……就来找我。苏妹妹,我依然会保护你。”
他仔细为苏酒戴上小玉牌,不舍地凝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月光清幽,从花藤缝隙倾落。
他的背影修长而寥落,白衣胜雪,格外干净。
苏酒歪了歪头,总觉得容徵,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容徵走后不久,游廊外突然响起军靴声。
苏酒低眉敛目,仍旧按照离宫之前的模样,乖巧跪在地上。
几名禁卫军闯进来,声线冷硬毫无波澜,“苏姑娘,摄政王请你去乾和宫问话。”
苏酒起身,心中隐隐不安。
来到乾和宫,灯火葳蕤,宫女内侍乌压压跪了满地,气氛极为肃穆可怖。
萧廷琛披着本黑色绣金龙外裳,一手托腮,漫不经心地坐在大椅上。
台阶下,趴着一个血人。
瞧着惨不忍睹、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块好肉。
苏酒连呼吸都缓了很多。
她提着一口气,缓缓走向那个血人。
血人还残存着一点神志,瞧见她走来,勉强扯出笑容。
却连话都说不出。
苏酒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个血人正是白轻轻。
她的舌头没了,十根手指全被碾碎,满身都是鞭痕。
“扑通”一声,苏酒崩溃地跪倒在地。
额头沁出冷汗,她震惊地望向萧廷琛。
男人盘着核桃,笑容玩味,“妹妹刚刚去哪儿了?”
明明是温润轻柔的语调,落在苏酒耳中,却如同审讯。
苏酒咬着唇瓣,余光悄悄望向白轻轻。
对方朝她缓缓摇头。
苏酒垂下眼帘,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踩了娘娘的裙裾,被娘娘责罚,跪在御花园里……”
“只是跪在御花园里?”萧廷琛挑眉而笑,“本王可是给过妹妹机会了,你真的只是在御花园里?”
苏酒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襦裙系带。
她不知道萧廷琛掌握了多少消息,她不敢贸然回答……
萧廷琛显然不耐烦。
他慵懒地走下台阶,声音戏谑,“这位白轻轻,本王的好侧妃,背地里的真实身份竟是别人安插在皇宫里的奸细……她不忠于本王,更不忠于皇上,本王今晚,要你们仔细看清楚,不忠于本王和皇上的下场,究竟是什么。来人,打!”
禁卫军手提鞭子上前,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猛然朝白轻轻抽去!
白轻轻凄惨的尖叫声回荡在整座乾和宫,乾和宫里当差的上千名宫女内侍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萧廷琛站在苏酒身侧。
苏酒低着头,察觉到一道冰凉的目光落在自己发心。
她颤抖地伸出手,捏住男人的袍裾,“别打了……”
萧廷琛撩开锦袍在她面前蹲下,冷淡地挑起她的下颌,“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本王,你刚刚到底去了哪里?去见了谁?”
天枢查出白轻轻多年来,一直在向宫外递消息。
只是她做得隐蔽,短时间内查不出她效忠的主子是谁。
折磨了白轻轻这么久,这女人倒是忠心耿耿,再怎么疼痛都不肯吐露半个字。
他敢肯定,是苏酒刚刚见过的人,就是白轻轻的主子。
面对他的质问,苏酒沉默不语。
萧廷琛把玩着她的发辫,笑容玩味,“妹妹真狠心,莫非是想看白轻轻被活活打死?”
白轻轻的惨叫声格外凄厉。
苏酒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起身,抽出禁卫军腰间长刀,猛然扎进白轻轻的胸口!
乌黑血液顺着白轻轻的嘴角渗出。
她含笑望向苏酒,眼中竟是感激。
她不用再忍受痛苦,慢慢闭上眼,溘然长逝。
“哐当”。
苏酒的长刀掉落在地。
她咽了咽口水,惊慌失措地望向萧廷琛。
她解救了白轻轻,却没有人来解救她。
萧廷琛会怎样对待她,她无从猜测……
几片落叶被卷到半空,长夜里起了寒风。
宫灯轻曳,萧廷琛打了个手势。
所有宫女内侍,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乾和宫。
不过一时半刻,整座宫苑寂静的落针可闻。
两人立在原地,人影被月色拉长,格外孤寂寥落。
苏酒怔怔望着萧廷琛。
他朝自己走来,宽袖和袍裾被风卷起,晕染开的墨色比黑夜更加令人畏惧。
她下意识后退,却被男人箍住细腰。
他迫着她,一步步往宫殿里走。
碎玉敲冰般的声音,含着几许凉意,“妹妹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苏酒心头一紧。
她倒是忘了,萧廷琛的鼻子有多么灵敏……
“这味道,我闻着似乎还挺熟悉。”男人轻笑,带着她跨进殿槛,“三钱桔梗,二钱松柏,二钱冰片,一钱薄荷——”
他慢悠悠报着香药名,说到一半,苏酒终于打断他,“我去见了容徵。”
偏殿里是放好热水的大理石浴池,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甜香。
萧廷琛掩上殿门,替苏酒解开宫裙,眸色晦暗不明,“原来是容徵……”
第696章 陪在我身边,是你的宿命
原以为容家会安分一段时日,没想到,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了。
他淡淡问道:“容徵与你说了什么?”
苏酒咬住唇瓣。
再如何憎恨萧廷琛,可是一想到与容家的仇恨,她仍是选择了背叛容徵。
“他让我——”
“妹妹戴的是什么?”
萧廷琛忽然打断她的话。
他拽起苏酒颈间的那枚小玉牌,玉牌背面清清楚楚刻着一个“容”字。
“啧……谢容景出征东黎,妹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上赶着和容徵互相交换定情信物?我怎么记得,妹妹从前最恨容家?”
男人微笑,眼睛里却遍布杀意。
苏酒还没来得及解释,萧廷琛手上猛然用力。
他生生拽断了拴着小玉牌的红绳!
苏酒吃痛,伸手去摸后颈,果然摸到一手的血。
还没来得及呜咽,身上衣裙松开落地,她被萧廷琛踹进了浴池里!
少女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在浴池里扑腾得厉害,萧廷琛随之而来,把她摁在池壁上,眼眸里满是憎恨,“苏酒,你到底要怎么样?!”
沙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寒意。
苏酒心生害怕,想要解释,却根本无从解释。
男人盯着她惶然失措的小脸,心头犹如被烈火焚烧而过,呛得厉害。
嫉妒像是肆意生长的野草,几乎要吞没他的理智。
水雾氤氲。
男人声音嘶哑,语调阴狠宛如审讯:“你跟容家一样迫不及待,你迫不及待地希望我失去一切,你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嫁给别人!苏酒,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敢背叛我?!你怎么敢接受别人的馈赠?!”
苏酒呜咽得厉害。
……和谐……
她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完全愈合,血液漫入水池,生生把整座水池染成了浅红。
铁锈斑的血腥气味儿遮盖了玫瑰的甜香。
眼泪打湿了整张小脸。
她拼命去挠萧廷琛,在他的胸膛和后背上挠出一条条纵横伤痕,却根本无济于事。
苏酒的意识一点点涣散。
子夜将尽,她彻底晕厥过去。
萧廷琛看着她,眸光暗沉,“苏小酒……你就不能乖一点吗?”
苏酒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乾和宫寝殿的床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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