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合上茶盖。
萧秉文本就是薄凉之人,否则也不会二十年没给江南寄过一封家书。
他娶赵氏,大约只是为了赵家的权势。
正琢磨着,霜降气急败坏地奔进来,“娘娘,萧尚书在明珠苑摔东西,说孙子孙媳不孝,每天都不知道去请安!他还动手打明珠苑的婢女!”
苏酒揉揉眉心,“我去看看。”
来到明珠苑,厅堂里玉器花瓶碎了满地。
几名侍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脸颊上还有鸡毛掸子抽出来的红痕,苏酒估摸着她们身上也有不少伤。
跨进门槛,萧秉文端坐在上,老脸沉黑。
她笑吟吟的,“尚书大人好大脾气,可是下人伺候不周?”
说着,朝背后打了个手势。
白露立即把几名受伤的侍女带了下去。
萧秉文冷哼一声,望向苏酒时,老眸里闪烁着浓浓恨意,“老夫住进雍王府多日,却不见你和萧廷琛前来请安问好,你们眼中可还有我这位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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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雍王妃
苏酒替他添茶,唇瓣轻勾:
“这里没有外人,萧尚书何必问这种见外的话?我们眼中有没有你,你心里明镜儿似的,问出来就不嫌丢人?”
她把热茶推到萧秉文手边。
隔着案几,她端坐下来,抚了抚裙摆,“远亲不如近邻,二十年不闻不问,又休弃了他最敬重的祖母……你在他心中分量几何,就真没点数?”
萧秉文捏紧拳头。
苏酒瞧着是个温软好欺负的,所以他才趁萧廷琛去上朝,打算狠狠折腾她,给瑞儿报仇。
却没料到,苏酒这么牙尖嘴利!
他老脸挂不住,冷声道:“百善孝为先,也算读书长大的人,难道没读过《二十四孝》?!我们长辈或许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我们都是为了你们晚辈好!”
苏酒轻笑。
美目流盼,温婉端庄,“萧尚书这种‘好’,我和王爷都受不起。让你住进雍王府,是给你面子。你若不要这张老脸,我和王爷有的是办法让你滚出去。”
警告完,径直起身离开。
萧秉文气得浑身发抖,“苏酒,你给老夫站住!”
苏酒恍若未闻。
“砰!”
萧秉文把手边的茶盏砸了出去!
苏酒跨出门槛,连头都没回。
满屋狼藉。
萧秉文独坐,恨得咬牙切齿。
正在这时,一名侍女恭敬地踏进来,朝他福了福身,“老太爷。”
侍女声音甜软,身段婀娜。
而且还称呼他“老太爷”,这算是肯定他在雍王府的地位。
萧秉文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侍女起身,挽起半截宽袖,温温柔柔地为萧秉文斟茶,“奴婢名唤玉钿,从前是王爷的通房。只是侧妃善妒,不许我继续伺候王爷,甚至还把我打发到明珠苑,不许我见王爷。”
二八年华的美人,恰似枝头桃花,娇嫩艳美。
萧秉文多日没碰女人,见她细腕雪白、小手绵软,于是摸了摸她的手,笑道:“你是要老夫为你做主?”
“奴婢不敢……”玉钿娇羞不可方物,“王爷效忠太子,老太爷也效忠太子,你们本该是一路人才对。奴婢以为,都是苏侧妃从中作梗,才让你们祖孙离心。”
这话算是说到萧秉文心坎上去了。
他抚了抚花白胡须,眼底杀意毕现。
玉钿又从宽袖里捧出一物,“这是吴大人让奴婢转交给老太爷的,说是能让您和王爷齐心的东西。”
吴嵩?
萧秉文诧异。
他接过那件东西,乃是一只青铜铃铛。
花纹古朴,铃音沉闷。
他不解,“这是什么?”
玉钿笑意吟吟,故作神秘,“吴大人说,您会用到的。”
说完,趁萧秉文还在琢磨那只青铜铃,行了退礼离开。
她回到寝屋,急忙掩上槅扇。
一袭锦袍的吴嵩正端坐在圆桌旁吃茶。
她恭恭敬敬地朝他跪下,满脸期待,“大人叫奴婢办的事,奴婢已经办妥!大人,您真的能让奴婢成为雍王妃吗?”
吴嵩轻蔑地瞥她一眼。
他淡淡道:“好好为咱家做事,将来自有你的好处。这雍王妃,也不是一日就能做成的。”
玉钿喜不自禁,连忙磕头,“是!奴婢一定好好效忠大人!”
吴嵩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萧廷琛这条狗好用得很,只是爪牙太过锋利,未免容易伤了自己人。
也是时候给顿鞭子尝尝了。
……
晌午时分,萧廷琛下朝回来,与苏酒一块儿吃午膳。
听她说了萧秉文的事,他漫不经心,“如果他再敢找你麻烦,就告诉我,我把他撵出去。”
苏酒替他夹了几块肉,“我瞧着,他似乎是打算在府里一直住下去,让咱们给他养老送终。若是寻常老人也就罢了,只要是你的长辈,我愿意孝顺着。可是,这一位……”
怎么看,
都像是在府里安置了一包火药。
两人吃着饭,霜降又气急败坏地奔进来:
“主子,萧尚书听说你回来了,就又开始闹!让你和苏侧妃都去明珠苑,说要给王府制定家规!”
萧廷琛不耐烦地眯了眯眼。
他带着苏酒来到明珠苑,萧秉文穿一袭褐色福字锦袍,端坐在太师椅上,乍一眼看去倒也有几分儒雅气度。
玉钿侍立在他身后,模样娇俏,杏眼含春。
“来了?”萧秉文冷声,“见你一面,倒是比见皇上还难。”
萧廷琛微笑,“毕竟是王爷,手中事务繁忙,比不得萧尚书赋闲在家,无所事事。”
萧秉文脸色瞬间难看。
从宽袖里摸出那只青铜铃,他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萧廷琛挑了挑眉。
萧秉文见他不认识,心头也泛起疑惑。
吴嵩给他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真能叫萧廷琛听话?
他下意识摇了摇青铜铃。
铃音入耳,萧廷琛只觉腿腹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狠狠蛰了他一下。
随着铃音加剧,疼痛感越发清晰。
像是蛊虫躲在皮肤底下吞食他的血肉,疼得钻心!
而这疼痛,竟然还在不停加剧!
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在疼,身体里像是住进了千万只毒虫!
“扑通”一声响,他捂住心口,狼狈地跪倒在地!
额头和后背相继沁出冷汗,就算他在战场上跟人厮杀身受重伤,都没有这般疼过!
“萧廷琛……”
苏酒急忙去扶,却被男人推开!
萧廷琛红着眼,狠狠盯向萧秉文,“吴嵩找过你?!”
如果他没猜错,那晚皇家猎场,在皇后帐篷里的针扎感并非意外,一定是吴嵩对他做了手脚!
这种诡异的青铜铃,就是唤醒毒虫的钥匙!
萧秉文老脸上的皱纹一条条舒展开,喜道:“不愧是吴大人给的宝物,果然好用……”
他居高临下地盯向萧廷琛,“你不听话,吴大人才赐你这东西。萧廷琛,咱们都是为太子效力的,只要你乖乖的,老夫仍然把你看做孙子,老夫会像疼瑞儿那样疼你。”
“呵……”
萧廷琛扶着花几,艰难起身。
他低着头。
温热的血液从鼻尖和唇角渗出,顺着白皙下颌洒落在地。
大片大片,触目惊心。
第565章 特意打扮过
苏酒嗅到他的血液里,有一种诡异的甜香。
他的身体不正常……
男人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血。
他缓缓抬头,苏酒看见他额角和鼻翼都是冷汗,混合着胡乱擦拭的血液,触目惊心。
他盯紧了萧秉文。
桃花眼充血,红得可怖。
萧秉文有些畏惧,高高举起青铜铃,“你……你想干什么?!”
萧廷琛邪肆地勾起嘴角。
他强忍疼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的,“祖父多虑了,受制于人,我还能做什么?”
萧秉文这才稍稍放下心。
他把青铜铃放进宽袖,威严道:“老夫瞧着,玉钿伺候人十分妥帖。苏侧妃专房之宠,怕是不妥,也不利于绵延子嗣。你回主院时,顺便带上玉钿。”
玉钿袅袅娜娜地走到萧廷琛身侧,温顺地搀扶住他,“奴婢扶王爷回屋。”
尝过蛊虫吞噬皮肉之苦,萧廷琛面色有些苍白。
余光瞥了眼苏酒,他沉默地转身往外走。
苏酒望了眼自鸣得意的萧秉文,不动声色地跟上萧廷琛。
回到寝屋,苏酒打来热水给萧廷琛净面,半路却被玉钿接过。
玉钿今日特意打扮过,云髻高耸,还早早换上轻纱襦裙,有意无意地露出胸前半痕雪白,格外引人注目。
她笑意浅浅,“苏侧妃,老太爷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今后王爷贴身之事,就不劳烦苏侧妃动手。”
小人得志而已,苏酒毫不在意。
她望向窗畔,萧廷琛大刀金马地坐在罗汉榻上。
双腿随意张开,手掌放在两膝上,因为低着头的缘故,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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