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紫薇花林,几人携同赏花,相谈甚欢,直到司徒府丫鬟过来寻人,这才依依惜别。
一路坐着马车匆匆而归,赶在宫门落钥之前,斜身进宫,侍卫早已混熟,调侃玄睦,当真是比那滴漏还要精准,次次都掐的正是时候。
玄睦浪荡一笑,长步回了自家小院。
若非皇子不准夜不归宿,他倒真不想回来了,如他这般不受宠之人,除却上朝做做摆设,四处受受冷眼,再无他事,回了小院也不过是同没有资格出宫的长生闲聊两句,再或者练一练他的暗器银针银狐毫,然后便是吃喝拉撒睡。
这不,长生又做好了饭,唤他来吃,他寻了一圈没见着他家玄武蛇,一转头,却见她比他还早一步盘上了树下石桌。
玄睦挑眉过去,撩袍坐下。
晚风习习,枝叶沙沙,落霞染红了天际,盛夏傍晚院中用饭,着实凉爽许多。
玄睦一如既往,先喂了余小晚吃饱了,这才吃她剩下的半碗卤肉。
“殿下,别光顾得吃肉,喝些粥。”
若不喝,长生又得半晌唠叨,玄睦勉强端起粥碗喝了一口,随即便皱起了眉头,看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纨绔奸猾的模样,当真像是个挑食的熊孩子。
长生无奈道:“这粥当真就这般难喝?殿下不能总吃荤腥,总是要用些五谷杂粮的。”
玄睦抚了抚额角,每日晚饭都要来这么一出望粥兴叹。
“我今日有吃花生米,也算是杂粮,可不可以不喝?”
“不可以。”
长生也就这时候能硬气两声。
玄睦无奈,眼一闭,咕咕嘟嘟一口气灌完,赶紧又夹了两口卤肉,这才算是舒展了眉头。
余小晚盘在树梢望着他,直到那粥碗见了底,这才松了口气。
吃完饭没多大会儿,玄睦便有些乏了,招呼着余小晚一同回屋,随意灌了两口酒,便宽衣解带上榻安歇。
余小晚乖乖地卧在枕边,任他攥住她的小尾巴,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冰冷的鳞片。
“今日许是走了山路,身子格外的乏,先稍事休息片刻,待夜半时分再出宫寻那翻脸不认人的……无情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人已沉沉睡去……
……
再度醒来已是月上中天,玄睦睡眼惺忪地撑床起身,这一觉睡的丝毫不解乏,反而更添了几分疲惫,着实怪哉。
抬指揉了揉隐隐跳痛的额角,他转头望了一眼枕边,他的玄武乖顺地盘在那里,蛇脑袋随意搭着,睡得正香,绿油油的鳞片镀着月色,晕着冰冷却让他无比安心的浮光。
他撩被下床,今夜的中衣似乎比之平日凌乱了些许,他理了理,系好松掉的系带,披上靛蓝长衫,虚寒体质让他即便盛夏依然滴汗不出。
收拾妥当一切,再戴好蝶尾狐面具,平日里稍有动静便会醒来的玄武,依然熟睡不起。
他抬手轻抚了抚它的蛇头,低唤了声:“玄武?”
依然未醒。
微叹了口气,他没有再喊,转身推门而出。
月华皎白,撒下满院银霜,他行至院墙边,足下一个轻点,瞬间跃出。
熟练的避开巡逻的御林军,他三点两点,很快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号称守备森严的皇宫大内。
玄城不小,却也不大,以他的轻功,蛇形巡上一圈,两刻绰绰有余,他却花费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细细巡了一遍,不曾放过哪怕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然而,他的右肩始终平静无波,不曾感觉到丁点温热。
她不在玄城?
还是说,有什么地方不曾搜寻到?
他折返过来,自城门附近再度细细巡过。
没有,没有,依然没有……
等等!
途经司徒府时,他的右肩隐约泛起一丝灼热。
他立时转了方向,足下一转,轻飘飘跃入府墙,顺着檐瓦一路细细搜寻。
越往内院而去,右肩灼热感便越强,待到一处厢房前,那灼热感越发浓烈了几分。
这里是……女子的闺房。
他毫不迟疑,悄无声息地推开格子窗,轻巧跃入。
屋内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纸窗撒落,隐约可见那在外室打地铺守夜的小丫鬟。
他蹑手蹑脚上前,一个轻点,原本已睡熟的丫鬟身子一软,睡得越发的昏天暗地。
他又扫视了一圈,确定再无他人,这才抬步入了内室。
绕过白玉兰折屏,尚未靠近床榻,肩头灼烧般的疼痛已让他有些吃不消。
这次明显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炽烈如火,他甚至不敢想象,若这夙世缘结交叠一处,又该是怎样的痛彻魂灵?
床榻之上,司徒晴兰睡得极沉,比之点了睡穴的小丫鬟还要沉。
玄睦撩开床幔,旋身坐在榻边,她丝毫不觉。
玄睦轻轻撩开她遮身的薄被,她依然毫无所觉。
玄睦勾开她薄如蝉翼的里衣系带,小心地露出她的右肩,她仍旧睡得云里雾里。
桃花异瞳一动不动盯在她的肩头。
那里,一个朱红的鬼字浮光驿动,在这床帏暗影之中,格外显眼。
右肩的鬼纹似乎更烫了几分,玄睦抬手松了自个儿的袍带,扒掉肩头布帛,露出他的鬼纹。
同样的鬼字,隽秀端方,一笔一划毫无差异。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的浮光赤红似血,她的却幽绿如萤。
他试着向下贴了贴,炽烈的灼烧感更重了,几乎能将他烫伤。
没错了,是她。
就是她!
玄睦望了一眼熟睡的司徒晴兰,又望了一眼那字,丰润的唇微动了动,缓缓勾了起来。
他笑了,扶着床头笑得格外的开怀,边笑还边摇着头。
“不仅翻脸不认人,还无情无义,如今更是……越发有趣了。”
他又笑了片刻,这才俯下身,照着那鬼纹贴了过去。
贴上的瞬间,依稀触到了一丝滑溜溜的冰冷物什,可他已顾不得那些,熔岩烈火般的灼烧痛入魂灵!让他瞬间便软了手臂,险些整个人压在司徒晴兰身上!
好烫!
好痛!
比之初次,二次,比之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烫痛难忍!仿佛直接将魂灵扔进了熔岩烈浆,痛得他眼前一黑,顷刻间便出了满身的冷汗!
过了片刻,他才终于缓过那口气,慢慢抬起身来。
此时再看,他的鬼纹赤光已暗,只隐约还有一丝浮光犹在,她的萤光似乎也浅淡了几分。
梆——
远处隐约响起梆子声,五更了。
玄睦不敢迟疑,匆匆帮她掩好衣襟,转身出了厢房,沿原路返回宫中。
悄无声息地回屋,摘掉面具,解开长衫,还未行到榻边,脚步滞住了。
玄武呢?
临走前还好好盘在枕边的竹叶青,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中秋快乐~~
么么扎~~(づ ̄3 ̄)づ╭?~
第156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9)
玄睦转身复又开门张望了一圈小院, 凌明将至,群星隐落,正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刻,院中漆黑一片, 只有长草飒飒,寻不到玄武的踪影。
他转身复又回了床榻,继续宽衣解带,上床安歇。
又等了好一会儿, 至多半个时辰就该起身点卯了,他的玄武蛇才扭啊扭啊,爬了回来。
待她爬上床头,盘在枕边, 玄睦才探过手去, 抚了抚她冰凉凉的蛇头。
“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余小晚歪了歪头, 嘶嘶吐着蛇信。
玄睦也未再问,细长的手指顺着蛇头一路下滑, 划过她冰冷的下颌, 顺着烟青色的蛇腹徘徊到了她的七寸之处。
蛇之七寸, 心脏所在,大抵几万年前, 七寸两侧尚有前肢,如今却是彻底退化成了光滑的蛇身, 玄睦厮摩了许久, 莫名其妙地坐起身来, 点上火折子,又将她整条拎了起来,凑到火前一寸寸瞄过。
绿油油的蛇鳞,烟青色的蛇腹,一如往常,除却冰冷的蛇鳞整齐的堆叠,再无其他半点痕迹。
嘶嘶——
余小晚歪头望着他,腥红的蛇眼带着满满的无辜。
玄睦微顿了一下,这才熄了火折子,复又躺回床榻。
“睡吧,还能再躺两刻。”
说着话,冰凉凉的尾巴梢又落入了他的掌心。
玄睦睡的很快,话音未落呼吸已渐绵长,余小晚却是丁点也睡不着,她难受,浑身难受,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这种难受的话,那就是……痒!
是的,痒,很痒,全身上下都是痒的。
春夏季节本就是蛇类蜕皮最频繁的季节,余小晚又每天好吃好喝比之野外的无主蛇不知享受了多少倍,蛇身自然长的更快,如今的外皮已经装不下她的身子,急需蜕皮。
可她……不能蜕。
那赤红的“鬼”字就在她内里的新皮之上,虽是缩小版的鬼纹,可只要眼不瞎,绝对立时便能看到,如今能帮她遮掩的,只有这一身旧蛇皮。
玄狐狸狡猾多端,老实说,她并不确定今日这一番作为,究竟能不能糊弄住他。
白日在菩提寺的一番欲拒还迎,是为了让玄睦对司徒晴兰起疑,为之后的事做个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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