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耶律越已再度迈开步子打算继续离开,余小晚顾不得再犹豫,扶着脚踝嘶嘶抽气。
“好痛!我的脚……”
刚迈了两步的脚,又顿住了,耶律越并未回身,甚至连头都没回,只站在原处,背身遥遥问道:“崴到了?”
声音依然凉凉的,似是有些不信。
既不信,何必再问,其实他还是有些担心她的,对吧?
方才被丢弃时隐隐刺痛的心,眨眼间竟又雀跃了起来,余小晚真恨自己的没出息!
“不是崴到,是脚底疼,我,我没穿绣鞋。”
“没穿鞋?”耶律越的声音瞬间更凉了几分,“好端端的为何不穿?别说刚掉的。”
竟还是不信她。
果然是被骗太多,再难信任。
余小晚垂眸,捂着脚,莫名就红了眼眶,脚自然是不疼,可心却……还是不够听话。
她脑子一热,连侯爷都不喊了,一连串赌气的话冲口而出。
“罢了,你若想走便走吧!横竖我也没法子跟公主交差,我便坐这儿不走了!待血止些,我再去找公主请罪!届时要打要罚,随公主处置!”
这话不知哪处动摇了耶律越,他略略迟疑了片刻,不仅没拂袖而去,竟转身折返回来。
“我看看。”
俯身蹲下,挑近纸灯,耶律越仔细查看了下她的脚底,又寻了一圈四围。
“你的绣鞋呢?”
“没穿。”
耶律越蹙眉,小心地捏掉扎进她伤口的那几根明显的细碎断枝,寻了一圈没寻到合适的物件,干脆撩起衣摆,直接用干净的里衣衣角帮她轻轻蘸掉血污,嘴里还不忘问她。
“好端端的为何不穿?还有你这一身……”顿了下,他忍了一路,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这一身湿衣,究竟怎么回事?”
余小晚并未回答,只怔怔地望着他,朦胧的灯火为他淡漠的面容染上几分暖意,就连那琥珀色的眸子仿佛都溢出了几分暖暖的担忧。
余小晚突然有些恍惚,仿佛他俩依然如初,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晨之……”
她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耶律越明显僵了一下,却并未回她,只是清理伤口的手更温柔了几分。
明知不该冲他撒娇,也不该在他面前说公主坏话,更不该在这里耽误时间,她要做的只有一件——赶紧带他去找公主!
可此时此刻的余小晚,看了他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冷脸,突然就觉得委屈的不行,突然就很想哭,很想很想很想……
很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冲他发发牢骚诉诉满腹的委屈。
明明当日被时晟那般折腾都没想过冲谁抱怨,更没想过依靠谁的,为何如今面对耶律越,她就突然变得这般软弱。
不可以这样的,她知道。
她是任务者,注定是要孤军作战的,不能依靠任何人,尤其是耶律越,她该让他恨她,不该再接近他扰乱他的心。
她明明都知道的!
可望着摇曳的烛火下,那张终于恢复了几分温润的面容,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她就任性这一次,就这一次,她发誓,真的就这一次!
从明日起她会乖乖的,再不会主动靠近他半步!
真的。
“晨之……”
她又唤了一声。
耶律越清创的手顿了一下,无声轻叹,虽没有应她,却也回了话。
“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余小晚越发觉得委屈了几分,她就任性这最后一次,他还不肯应声。
“晨之,晨之啊……公主……公主刚刚让我下到泉中帮她捡夜光杯,水很暖,外面很冷,公主还不准我换衣,也不准我穿鞋……我,我刚刚好冷,脚也好痛……”
一边抱怨着,她的眼泪便不听话地落了下来,明明事发之时她并未觉得委屈,偏偏这会儿说给他听就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再没有这么委屈了。
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哽咽,耶律越抬眸望了她一眼,只一眼,立马又躲闪开来,手下竟有些慌乱,仓促地帮她最后清了下创口。
“你,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帮你给公主告个假,再背你回去。”
说着,起身便要走。
余小晚探手扯住了他的袍袖,声音越发的哽咽了几分。
“不行,公主正在气头上,你去,只会让她更记恨我,还是等下我送你进去吧。”
耶律越本就聪慧过人,如何不懂余小晚的意思。
时晟今日所言,他虽事先已知晓一切都是她的算计,却毕竟不曾想过她会与时晟联手设计他,想到自己当日忧心如焚生怕她有个差池,毫不犹豫便现身而出,结果,真是笑话。
他亲耳听到这些都忍不住生起怒意,何况高高在上的敦贤公主?
公主不止怒她以身诓骗她的准驸马束手就擒,更怒她与他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尤其是那手上的指甲印,除了公主本尊,放眼整个公主府,谁敢给她掐成这样?
唯有他耶律越。
耶律越微叹了口气,疏离的神色总算稍稍缓和,可语气依然淡漠。
“看在多少与我有关的份上,我会与公主好好解释的,以后,她便不会再为难你。”
说罢,他扯了扯袖子,示意她松手。
余小晚没松,只仰头望着他,神色不止委屈,还有些焦灼。
“千万不要为我说情,旁的事都说的清,唯独情字,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越描越黑的。”
耶律越沉默了片刻,仰首微叹了口气。
“那你便在此处候着,我告知公主你不慎扎伤了脚,稍后差个丫鬟过来扶你回去吧。”
余小晚摇了摇头,苦笑道:“公主既让我赤足而行,必然料想过可能会伤着脚的,我带伤而归,或许公主还能宽慰些,我若就这般逃了,岂不是更让公主不悦?”
耶律越不语,稍倾,再度俯身蹲下望了一眼她的脚伤,血依稀还在沁着,只怕稍一用力涌得更快。
“那你现下能走吗?”
余小晚噙着眼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能吗?那……我便等你会儿?稍后就与公主说,我刚已就寝,重新起的身,所以便晚了些。”
余小晚不语,只垂眸点了点头。
这片琼林还算广阔,林中树影重重,他们在此稍事片刻,公主在泉中一时也发现不了。
耶律越没再多说,看了一眼她冻得发紫的小脸,映着漫天懒星的眸子驿动了一下,很快便垂下,撩袍遮住了搁在地上的纸灯,免得被人察觉。
余小晚无声地落了会儿泪,想扑进他怀中哭上一哭,却怕她的湿衣沾湿他的白衣露了马脚,可她又不甘心这最后一次的任性就这般浪费掉。
想了想,她悄悄探手过去,握住今日被她残忍扒掉的那只大掌。
耶律越本能地往回抽,换来的却是她压抑不住的几声哽咽。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借你的手用一用,最后一次,真的。”
紧绷的手臂渐渐松懈,耶律越迟疑了一下,终究没再用力,任她牵着他的手,拨开他的手指,整个手掌都贴上她冰冷的脸颊。
温热的眼泪一滴滴濡湿了那修长细腻的手指,余小晚垂眸低泣,熟悉的温度暖得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放开。
晨之,对不起,害你再入囹圄,还被迫迎娶不喜欢的女人。
晨之,对不起,害你背上叛国骂名,这辈子大概都洗不清了。
晨之,对不起,害你此生大概都无法重回母族,一辈子都要留在苍国仰人鼻息。
晨之,晨之……
太多太多的对不起想对你说。
对不起,不该骗你,不该算计你,更不该在今日晌午那最后一刻……匆匆推开了你的手……
尽管有这么多的对不起,她却一个字也不能说,不只是为了任务,更是因为她清楚,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弥补她对他的伤害,她唯一能道歉的,只有这只被她推开的手。
对不起,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推开你,哪怕你掐得再深,深刻入骨,我也不想推开你。
是我太傻了,我怎么就没想着牵着你的手一起到床边回了采薇呢?
为什么非要推开你?
我真的,太傻了。
晨之啊晨之……
白晨之……
耶律越……
我可能真的有点……爱上你了……
只是我,永远都不会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月月初我一定参加日万活动!
日万活动后,我一定日六!
为了一直追文的你们这些小天使!
我一定可以做到!
flag屹立不倒!
谢谢馒头达人宝宝的手榴弹~(づ ̄3 ̄)づ╭?~
谢谢清晓宝宝~~小恭迷宝宝~给文文浇水~
第12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0)
余小晚抱着那手哭了许久,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虽未安慰她,却也未阻止她,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纵有千般不舍,最终她还是擦干眼泪, 放开了他的手。
无需他的搀扶, 她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枯叶草皮,收起所有的情绪, 冲他微微一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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