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愿意跟翩然说说你的事吗?虽然也许翩然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还是可以的。”
“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
“夫人若觉得有人在场不好启口,那就当翩然是个凳子吧!”
“凳子?”簪花夫人睁开眼睛,眼里却浮现一丝好笑。“有你这么灵巧通透的凳子吗?”
“再怎么精雕细琢,木头还是实心的,夫人不用担心会有消息从翩然这里流出,因为我这里是没有通道的。”
“唉,其实都年纪一大把了,还怕什么呢?”簪花夫人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长长叹了口气,簪花夫人开始说起当年的旧事。
三十多年前,楚长歌还不是侠客盟的长老,只是在江湖世界游荡的浪子,而苗玉簪也只是仗剑城福威镖局的千金。
自小跟随父亲练就了一身好武艺的苗玉簪,因为常常女扮男装替父亲去押镖,所以年过二十五岁竟然还没有人上门提亲,苗父为此十分伤神,可打小就一身男儿气的苗玉簪却不以为意,依然故我的出师押镖。
那年她押镖路过夹界,受到几路山匪围攻,不仅货物被劫,自己也身受重伤几乎丧命。幸亏被路过的楚长歌救起这才捡回一条命。在楚长歌的照料下苗玉簪的伤势渐渐好起来,可是她却不甘心货物被抢,决定深入匪寨夺回货物。楚长歌规劝无果,便与她一同进了匪寨。
没想到他们看到的却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情况。在他们面前凶狠嗜血的山匪,在匪寨里却完全变了模样。
他们住在最简陋的木屋里,吃着最下等的粗食,在恶劣的环境下挣扎求存。可是彼此之间却相处融洽,互帮互助,完全没有抢劫时的疯狂。
当楚长歌出其不意的制住他们的首领时,他们却都情愿用自己的命来换。
苗玉簪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场景,那个匪首只用一个眼神便让所有的人安静下来。
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惧怕,那样深邃,那样幽远,完全不像一个山匪会有的眼神。那一刻,苗玉簪只觉得他像个英雄。
“要杀便杀,山匪若是怕死还做什么山匪?”
楚长歌也被这种无畏的气度折服了,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后来,他们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齐巽。齐巽也是性情中人,不仅将所有货物归还了他们,还亲自送他们出了夹界。
回到城界后,楚长歌便留在福威镖局做了一名镖师,还常常与苗玉簪一起押送货物,两人之间默契十足,楚长歌会苗玉簪也渐生情愫。一年后,二人终成良配。成亲那日,齐巽突然来到苗家,将当初苗玉簪离开夹界时偷偷留下的金簪物归原主,苗玉簪这才知道,原来齐巽对她也是情有独钟,只是身份差距太大,从来不肯诉说而已。
苗玉簪拿着玉簪,却只能对他说声对不起。也许故事到了这里本就应该结束,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改变了三人的一生。
两年后,楚长歌被招揽进了侠客盟,并因为出众的长才很快晋升为长老。而苗玉簪自成亲之后也不再出师押镖,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可这一切,都在楚长歌将齐巽带回苗家后而改变。
楚长歌出门办事途经夹界,发现齐巽重伤昏迷,于是将他救起。后来才知道,是为了能争夺到匪寨一个月的口粮他才与其他山匪大打出手,却不敌重伤。
楚长歌也知道夹界混乱不堪,而侠客盟如今也正在商量如何整治夹界,所以他便将齐巽带回仗剑城,想有机会将他推荐给侠客盟盟主。因为安排需要时间,齐巽的伤也需要静养,于是楚长歌便先将他带回了自己家。
再次见到齐巽,却已经物是人非。苗玉簪虽心中感触,却仍努力以平常心相待,可齐巽却趁楚长歌不在,恶魔般的扑向了她……
事后无论苗玉簪怎样打骂他,他都不还手。苗玉簪深感愧对楚长歌却又不敢将真相说出口,为了逃避齐巽,她选择了再次押镖,可是押镖途中再次遇险。在经过落雁山时暴雨导致山体滑坡,苗玉簪险些被冲入万丈深渊。是齐巽及时赶到救了她,可他却因此被埋在了泥石流之中。
闻讯赶到的楚长歌与众人合力挖出了齐巽,可是他已经没了气息,苗玉簪抱着齐巽的尸体哭的肝肠寸断,楚长歌也因此发觉苗玉簪心里其实对齐巽一直是有着一些特殊感情的。
齐巽死后,苗玉簪很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直到后来被诊出有了身孕,这才振作起来。可是这个孩子却不是楚长歌的,楚长歌虽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苗玉簪自此更加愧对与他。后来,她生下一个女儿,可女儿在五岁生辰时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楚长歌为了给女儿治病去了麒麟峰采摘血灵芝,却被当地恶名昭著的金顶灵蛇所咬,未等到解药送至便毒发身亡。
楚长歌死后,苗玉簪痛不欲生,只觉自己一生都愧对楚长歌,心如死灰之下她抛家弃女,从此消失在了人们视线之中。
第178章 对镜理新妆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个人流浪,我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当清儿的娘亲找到我的时候,几乎不认得我了,我满头白发再也不复昔日容颜。”
“后来她便将我带到了闲庭雅筑,我从此开始隐居避世,因为觉得自己一生都是因为与男人纠葛而毁,所以不允许男子踏入。除了清儿和忘语大师,这些年我也没再见过任何男客。”
听完簪花夫人叙述,翩然却是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轻道:“我一直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会隐居于此,不过现在我大概清楚了。忘语大师特意安排我和练天来闲庭雅筑,是为了刺激你吧?这位忘语大师,想必也是清楚当年旧事的人。”
“是啊,他是楚长歌的莫逆之交,俗家名叫蒋鹤。当年除了我们自己,大概只有他知道我们三个之间的纠葛。”簪花夫人点点头,道出忘语大师的来历。
“那么夫人如今还不能释怀吗?”翩然认真的看着簪花夫人,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可她在诉说这些事情时,脸上的痛楚还是那么深刻。
“也许一切都是命吧!如果当初我跟长歌说清楚,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了。”簪花夫人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情感。
“夫人爱的是齐巽,是吧?”
“长歌一生都在为我默默付出,最后还因为我和齐巽的女儿而死,我们欠他的太多了!我配谈爱吗?我应该随他去的!可我为什么还活着?……”簪花夫人眸中流下两行浊浊的泪水。“翩然丫头,别走我的老路!肯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要犹豫,踌躇只会让更多的人受伤!爱情从来都不会给人回头的机会!”一世情愁,她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所以夫人你特别痛恨男女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害怕我也会重蹈覆辙,所以才那么严厉的惩戒我,是吗?”
簪花夫人缓缓点头,“情爱害人不浅,你瞧我现在这副模样,就该知道一步迟疑,错悔终身!”
簪花夫人突然坐起身,双手在头上一扯一拉,那乌黑的发髻竟脱落下来,露出了满头稀疏的白发,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在泪痕侵蚀下变得斑驳褐黄。
“吓到你了吧?这才是真正的苗玉簪。”
簪花夫人看到易翩然眼中透出的惊讶,苦涩的笑着:“当年我若有勇气留在夹界,即便忍受着贫穷,至少会和齐巽是幸福的,可如今……”
簪花夫人摇着头,泪水再次不听使唤的淌了下来。
“逝者已逝,来者可追。夫人愧疚半生,难道就不曾想过你的女儿吗?”
簪花夫人眼神空洞,“当年我抛弃了她,如今哪还有脸见她?”
“夫人此言差矣!当年两个爱你至深的男人都为你先后而去,而这些年你除了逃避自责,竟不愿意为他们再做些什么吗?”翩然脸上露出一丝不认同。
“我还能做什么?”簪花夫人茫然自问,人都死了,她还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多了!你可以为他们好好照顾自己,你可以去他们喜欢的地方走走看看。”
“你可以替他们再尝一尝他们曾经喜欢的食物是不是依然美味?”
“你可以将与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封存起来,当做他们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偶尔拿出来翻看……”
“你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而我相信,即便他们都不在了,也依然希望你幸福快乐,即便他们活着时承受了痛苦,也不会希望在他们去后让这份痛苦在你身上延续……夫人,如果你还想为他们做什么,那么就请你先爱自己!”
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簪花夫人泪如雨下。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的竟然还有这么多?这些年,她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还真不如死去呢!
“夫人,还不晚啊,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好好的为他们做一些事,如此才不枉此生与他们相识一场!”易翩然微笑着,深深的望着那张苍老的脸。她知道,簪花夫人肯将真面貌露出给她看,就说明她已经能够释怀了。人,最大的障碍就是面对自己,如果她能够过了自己这一关,那么别人怎么看都不会再影响她了!不过,三十几年的煎熬,还能承受下来的也算坚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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