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贵妃轻嗤一声,“算她有造化。”
放在平时,谢贵妃哪会容许这样的狐媚子进宫,早该远远地打发出去。可若这宫里始终只有林氏一人独占风光,那她的日子……也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回到甘露殿之后,谢贵妃就让人将月芙带来,“本宫这些日子命你好好学习琴艺,可有长进?”
月芙微垂着头,像一只极尽温顺的猫,“娘娘的吩咐,奴婢无敢不遵。”
尽管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练的必要,早在王府时,她便已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虽称不上大家,用来助兴绰绰有余。练得再好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去勾栏院卖艺,皇宫里有名的琴师多得是,要引诱皇帝,她难道不是摆摆样子就行了吗?
尽管对谢贵妃的举动颇多不解,可月芙还是取来瑶琴,悉心为她弹奏了一曲。
谢贵妃微微阖目,满意道:“很好。”
月芙心中得意,正想着她是否该赏自己点什么,就听谢贵妃说道:“有此琴解忧,想必你在北狄的日子不会太寂寞。”
月芙大惊,“娘娘!”
继而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遂又小声道:“娘娘此言何意?可否给奴婢明示。”
谢贵妃莞尔,“联姻乃是旧俗,没见北狄人已经来了么?”
月芙只觉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她当然已听说北狄人造访的消息,可就算要求娶,也该是求娶公主,或是择宗室女嫁之,怎么会轮到她?不,不对,从前也不乏以宫婢冒充宗室女的例子,加之她这副容貌……细思起来,竟是非自己不可。
她可不想远嫁!从来没听说哪个和亲公主过得好的,尤其是像她这般在京中举目无亲,怕是死了都无人知道。
月芙心中恐惧大作,只得膝行上前,极尽哀求,“娘娘,奴婢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您别将奴婢送出去!”
谢贵妃缓缓抬起她的下巴,温柔道:“果真?”
月芙拼命点头,她已经尝过濒临死亡的滋味,可若是要她嫁去异族受苦,还不如死了呢。
谢贵妃这才露出满意之色,命人将她带下去,“好好收拾你这身皮子吧,别叫汗臭味污了它。”
月芙听到这样作践之语,心中又气又恨,却也不敢顶撞,只得应了声是下去。
待她去了净室沐浴,明芳才悄悄出来道:“娘娘为何要故意吓唬她?”
谢贵妃唇角微弯,“为本宫做事,和为了自己活命而做事,你说哪种她会更尽心?”
明芳恍然大悟,“所以娘娘根本没打算将她交给北狄?”
“当然不会,”谢贵妃轻声说道,“留着她,对本宫才有用处。”
她一向不屑于争宠,可到了如今,却不得不争宠,还是借别人的手来争,是她过于算计么?不,是林氏逼她走到这一步的。
谢婉玉望着镜中自己,只觉得那张脸异常沧桑疲惫,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该为什么而活着,唯有在想到林若秋的时候,眼睛里还能闪点光——那个女人,坐上了她梦寐以求但却永远无法企及的位置,那么,她也不该让她活得太痛快,不是吗?
第186章 残忍
酒醉饭饱之后,那三人都打起嗝来, 甚至昏昏欲睡, 林若秋命人将他们带下去休息, 这才找到机会跟林从武谈话。
但不管她怎么逼问,林从武就是不肯承认对那阿丽公主有意, 并且赌咒发誓, 这一路上两人严守男女之大防, 未有分毫逾越之举。
林若秋表示怀疑,“那她为何缠着你不放?”
“我哪知道。”林从武暗暗气苦。他甚至不晓得怎么会跟北狄那帮人偶遇上的, 尽管猜着他们动机不纯, 但既是顺路, 林从武只好答应一同进京,可一路上生火举灶都是各分各的,可见双方都有防备。原本这般相敬如宾的就好,可谁知阿丽公主动不动就过来找他,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汉话问这问那,仿佛跟他比跟两个哥哥还有共同话题。
林若秋以过来人的智慧深深望他一眼, “她一定是看上你了。”
“不可能。”林从武坚决否认, 他反而怀疑这是北狄那边所使的美人计, 为的就是拖他下水, 好让他这个大周朝的名臣染上污点, 来满足那帮小人的恶趣味。
林若秋诧异于他脑洞大开, 但转念一想, 或许不无道理, 毕竟林从武从小到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这种男人引诱起来是极快极容易的。但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呀,所以应该不存在针对他这一点。
不过对林从武这种情窦都未开的少男而言,女人便是老虎,是需要提防的危险生物。
难怪他见了阿丽公主怕都怕得要死。
林若秋促狭地朝他道:“你何不反过来使用美男计,我看阿丽公主兴许会上钩。”
林从武薄薄的面皮被她说得充满血色,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于是急忙告退——生怕那群人醒来之后,会再度寻他麻烦。
简直跟逃一般。
楚镇不知何时在身后出现,拧了拧她的耳垂道:“你何必将他吓走,若将他送去阿丽公主房里,那才有好戏看呢。”
亏他能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真是坏透了!林若秋剜他一眼,说道:“那我哥哥一定会娶她为妻,但是再不肯碰她。”
感情上的事旁人是插不了手的,难免弄巧成拙,还是等当事人自己开窍吧。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她看阿丽公主成功的希望很大——况且,林从武对她也并非全然无意,若真如此,他的表现就不该是害羞,而是恼火了。
楚镇深以为然,颔首道:“阿丽公主亦算得美人,你哥哥若娶了她,倒是郎才女貌。”
林若秋诡异地望他一眼,楚镇莫名其妙,“怎么?”
“没事。”林若秋摇摇头。她还以为阿丽公主只符合现代的审美观,原来皇帝也觉得她很美么?看来古人并非全然不在乎身材,她要不要试着锻炼一下曲线?
林若秋往腰间捏了两把,便无奈放弃,再怎么锻炼,她也没法把自己锻炼成葫芦形,那种身材肯定也是不好生孩子的。
楚镇往她肩膀上咬了一口,调笑道:“这是哪来的醋味,难怪朕方才尝着那道清炒茭白就觉酸得很。”
林若秋哼声道:“酸吧酸吧,酸死你。”
楚镇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十分愉悦的道:“酸点好,朕就爱吃酸的。”便从后方拥抱着她。
林若秋便觉自己被一条大狗拦腰搂住,沉得慌,遂忙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嗔道:“有人看着呢,陛下也不嫌丢人。”
两人站的位置就在廊下,两面空空荡荡,没人瞧见才怪。
楚镇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们要看便看,朕和自己的妻子亲近,难道也有错处?”
林若秋决定不和他争辩,皇帝天然的优势在于能无视一切规矩,她不行。而且年龄上来,林若秋对于羞耻的下限越高,还好孩子们年纪都小,不怕被他们看见——等他们长大之后一定早忘了。
林若秋规规矩矩地站了一会儿,忽的想起自己没见到一个人,“大古先生呢?”
“他留在南疆,没跟你哥哥回来。”楚镇说道,显然林从武已跟他打过招呼。
林若秋想到那人在宫中时的格格不入之态,也觉得他回到故土会更好,何况如今仇雠已灭,哪怕是为了缅怀逝去的亲人,他也会选择留在那块地方的。
京城终究不是他久留之地。林若秋很能理解,但想到皇帝的病是他医好的,如今却没怎么报答,难免有些惋惜。不过这种人不要金银、不贪官位,或许允他闲云野鹤,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了罢。
楚镇沉吟道:“古先生虽出了不少力,这次的功劳却大半在于你哥哥,朕打算封他一个勇毅伯,加虎威将军衔,也算不枉费他对朕尽忠的一片苦心。”
林若秋却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早了些?”
林从武还是太过年轻,又未成家,这么早早地封了伯爵,只怕难免引人眼红妒忌。
楚镇道:“他们爱怎么议论都好,朕反正问心无愧,一个个嘴皮子那样利索,当初怎么挪不开步子?否则,这份功劳就是他们的了。”
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林若秋经他一开解,心胸也就豁然起来。举贤不避亲,林从武既然立了功勋,皇帝要赏他自是理所当然,别人再怎么酸,也只能背后嚼舌根罢了。
皇帝的旨意很快颁布下去,朝中顿时一片哗然,可除了背地里议论纷纷之外,倒是没多少人敢当面说闲话。昔年魏太后的娘家人毫无建树,不是照样封了承恩公,如今皇后娘娘的兄长还是实打实立了功,就算陛下看在皇后面子上多抬举他几分,那也是理所应当。
随着林从武一跃成为宫中新贵,林家也再度在京中变得炙手可热,唯独林耿有些不痛快,虽说儿子出息了老子也能面上有光,可林从武半点没考虑他这个生父,只为王氏求了个诰命,这让林耿难免有些不平衡。
王氏在给林若秋的信里说林耿向她发牢骚,话里话里让她撺掇儿子去御前为生父讨赏,王氏只觉得好笑。她如今也算看开了,男人再好,都不及儿子管用,女人这一辈子,靠爹靠夫都是虚的,唯有自己肚里爬出来的,才真真切切值得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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