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夏已经站在竹帘外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依旧挥洒着狼毫,下笔行云流水。微风轻轻的吹进了木屋,宣纸上的墨迹很快被吹干了。也吹乱了夏先生夹杂着白发的发丝。
这两年夏先生受尽了折磨,苍老了许多。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夏先生才放下了笔,端起画作细看了一遍,点点头,看上去对自己的作品十分的满意。
“夏先生。”
听见小夏的呼唤声,夏先生才转过头,看向竹帘的后面。见沈小夏站在竹影之中,一身碧绿色的罗裙和她背后的墨绿色的十数丈高的绿竹交相辉映,像极了竹林里的精灵,灵气十足。
“来多久了?快进来。”
小夏点点头,脱下了绣鞋,穿着束袜踏上了木质的地板。春花看了一眼,转头飞身消失在竹林间。夏先生这里的规矩大,是春花最受不了的,总觉得压抑的很,所以小夏陪夏先生的时候,春花一般都躲的远远的。
“给夏先生请安。”
夏先生放下了画,坐在了一边的桌几旁,示意小夏也坐下。
“你来煮茶。”
“是。”
小夏乖乖听话的坐下之后就安静的煮茶。
煮茶是一件十分高雅的艺术,这是夏先生有意指导她的意思。沈小夏自然知道夏先生的好意,自然不会拒绝。
煮茶的整个过程中哪怕是一点点的细枝末节都能体现一个女子的修养,夏先生时不时的指出小夏的不足之处,要是有做的好的地方她也会点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喜爱和称赞。
没多久,小木屋里就溢满了茶的香气。
夏先生优雅的端起茶碗,欣赏汤色,见茶汤黄而清澈,点点头。闻嗅其香气,香气高洁细腻,新鲜悦鼻,又点点头。轻啄一口,并不咽下喉,茶汤入口,先是微苦后回甜,收敛性强。再次点点头。
将煮过的茶叶倒入杯盖中,并将叶底均匀的铺开,观察其色泽,状态,最后才满意。
“你进步了不少,不同的人煮出的茶不同,煮茶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行和心性。所以你还要多多的练习。”
小夏额首称是。
“谢谢夏先生指教。”
夏先生摇摇头,一边品茶一边看向外面的竹林,放下茶碗之后才道:“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找我吧!”
“什么都瞒不过夏先生,我确实有事找夏先生。”
小夏就知道瞒不过精明的夏先生,送怀里拿出那个小锦盒推到夏先生的面前。
“不知道夏先生没有见过这样东西,或是知道这样东西的出处。”
夏先生听了看了小夏一眼,虽然不明白小夏让自己看的是什么,但是并没有拒绝。
当夏先生打开锦盒后,见到锦盒里面的丝帕,一眼就看出这是金蚕丝织成的金焕纱,千金难求的好东西。想当初她们姐妹都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也很少能穿上这种料子做的衣裙。可惜物是非人……
“夏先生?”小夏见夏先生走神,不明所以,唤了一声。
夏先生思想有点飘的远了,被唤了一声,回过神来。又仔细的看了一眼,只觉得这条手帕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当她好奇的拿起丝帕,仔细的看了又看,几十年前的尘封往事咋然回放。
“红昭,你可算是来了,给你看一样好东西。”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五官精致,眉清目秀,一双大大的眼睛极具灵气。身材微微圆润,说话温和动听。
真是人比花娇。
“这是?这是金焕纱?”
姑娘高兴的点点头,一脸的幸福。
“这是大姐送来的,听说今年宫里也就得了三匹。姐姐这匹送给我了。”
“你不是也快出嫁了,大表姐这是在帮你攒嫁妆呢!”
被红昭一调笑,这个姑娘白净有些肉乎乎的小脸,顿时羞红了一片。
“你不是也快出嫁了,还敢调笑我?”
一对小姐妹嬉笑了一会,却都面露愁绪,这大概是每一个闺中待嫁女子都会有的愁肠百转之感。
“你愁什么?听说何家也是书香门第,那何家的公子听说也是相貌堂堂,和你不是刚好相配?不像我嫁进了一个最是复杂的侯府,还是侯府的长子,以后麻烦的事多着呢!”
“我……”
“姐姐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这时画面里又出现了一个姑娘,说话小声小气,杏核眼,樱桃口,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淡淡的柳叶眉微蹙,行走之间如弱柳扶风,不动如静水观月,所谓的沉鱼落雁之容也就不过如此吧!
“三妹的顽咳好些了吗?今个风大,就没叫你出门。”
“二姐,红昭表姐。”这个姑娘刚要俯身施礼,就被人拉了起来。
“锦絪,你快坐吧!瞧瞧你这样子?天天病怏怏的,古洪那个家伙是怎么看上你的?我可是听说他已经上门提亲三次了?”
“红昭表姐,别说了。咳咳……”见锦絪一焦急,又开始咳嗦起来,谁也不敢再提这事了。
二姐锦绣为了不让三妹紧张,赶紧转移了话题。指着那匹金焕纱道:“我打算把这匹金焕纱给咱们姐妹三人分了,每人都能做一件及膝的比甲,剩下的布头,做几条丝帕,你们看如何?”
“不可不可,这样岂不是浪费这难得的金焕纱,这一批刚好可以做一身罗裙的。”
锦绣一摇头,道:“咱们姐妹三个以后恐怕都难得在聚一起了,就当是留个念想,岂不是更有意义?”
第四百零三章苏家三姐妹
微风轻轻吹过,竹叶在日光撒下来的光晕之中荡漾,被吹散入了凡世,又被荡起,几起几落的挣扎之后,终归于大地。
悲伤的空气中慢慢的流淌,感染了竹林,感染了风,感染了弥留在空气中的茶香。
泪水迷蒙了双眼,浸湿了脸颊,一滴滴打落在桌几上,留下一滴滴的泪渍。一片青绿的嫩竹叶随风飘了进来,刚巧落在泪渍上,如同掉入满含悲伤的死湖,再也挣扎不起。
被夏先生的悲伤感染到的沈小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控住不住。
这种绝望中带着怀念,怀念中带着遗憾,遗憾中带着绝望的悲伤,感染力太强,强到似乎能用悲伤攻下一座城池,让它顷刻间变成沉寂的废墟。
“这条丝帕你是哪里得来的?”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夏先生哽咽了几次才说出话。
“夏先生认识这条丝帕。”见到一条丝帕就能如天崩地裂一般的伤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认识了,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渊源呢!
夏先生双手颤抖着捧着丝帕,没有出声,眼泪一直没有停下。似乎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这条手帕是我娘的东西。我在无意中知道,娘亲原来并不是王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在路边捡回来的。这条丝帕正是娘身上唯一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了。”
“什么?”听了小夏的话,夏先生顿时惊的不知如何是好,紧张的一把拉住了小夏的手。
小夏顿感吃痛,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但见夏先生十分紧张和期待的表情,顿时不敢动了。
见夏先生如此这般的失态,小夏更加的肯定,她肯定是知道这条手帕的来历。
再次解释道:“我也是看这条丝帕上的诗句和所绣的莲花,和您送小四的很是相似,才找您问的。”
“这条丝帕真的是你娘亲的?”
见小夏点点头,夏先生又开始陷入了回忆。
当年苏家落难,苏锦绣刚生下一个女儿就被逼远走,半路上被贼人劫持,丢了孩子。即便之后她又生了一个儿子,她还是没办法忘了那个丢掉的孩子,一直到死都活在自责之中。
沈家村?对了,当年何珅为了了却锦绣生前的遗愿,已经追查到了那个孩子可能流落到了沈家村的附近,可惜一直没能找到,时间长了自然就以为那个孩子可能已经没了。如果沈小夏说的是真的,那么小夏的娘亲岂不是就是当年丢掉的那个女婴。
算一算,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事,没想到……
确认了心中所想,夏先生哪里还坐的住?这也算是苏家最后的一点血脉了。
“快,带我去见你娘……”
夏先生起身想走,她这样激动到语无伦次连形象都顾不上的情况,小夏还是第一次见到。
“夏先生,您先别激动,这件事我娘还不知道。在没有确认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让众人失望?”
被小夏安抚了几遍,夏先生的情绪才终于回归于平静,见小夏一直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叹口气。
这些陈年往事她似乎好久都没有再想起过了,甚至一直想忘掉。但是如今回想起来,没想到竟然这样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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