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不说。”林菁大气道:“你们只要想,或许二十年后,所有家族就都能发现,别家的女子只能作为联姻工具和内管家使唤,唯有楚家的姑娘是撑得起门面的,你觉得她们会作何选择?要么改变,要么被淘汰,自然有她们自个儿上赶着贴上来的时日。”
这话说的当真嚣张,女孩们却是信服的,甚至可以更嚣张几分:“便是不外嫁,家族也得依仗我们的智慧,今后择婿也罢,其他什么都好,又何须再被左右,自己一点儿做不得主?”
“就要这股魄力!”林菁肯定道:“只是说再多都没用,咱们得行动起来,至少先定一个小目标——把青州完全的掌控在你们手心,如何?”
别小看世家小姐们的交往,她们言语之间的信息量是非常大的,而楚氏和洛氏这段时间便集中教了她们情报搜集和分析,甚至请了暗卫中的专业人士过来指导。女孩们也是心领神会,摩拳擦掌:“等下个月开时局讨论会,我们一定让男儿们吓一大跳!”
女孩们没闲着,而掌管情报的暗卫头领奚末更是忙碌的很。和青州蜀州的暗中积攒力量蓄势待发不同,京城可谓是三天两头的出状况。去岁腊月吴王许昌王逃往江州时带走了不少钱财和人马,顺便将谣言一路散布出去,大燮境内便时有“天谴”或“祥瑞”发生。而冬日连绵不绝的风雪和之前旱灾导致的国库空虚更让李相等人焦头烂额,面对底下州郡的“听调不听宣”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出了正月,虽然天气日渐暖和,但雨水却并未有减少的迹象。新帝不得已下了罪己诏,并由中书省宣旨,三年内不改年号,以奉承先帝在天之灵,求先帝宽恕并上天护佑。
然而这番举动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该下的雨还是继续下。眼看着这一年的百姓生计又要变得困窘,边境的蛮夷也来凑热闹——冬日的寒冷让奴炎和羌戎不得不冒险犯边求生存,好在前两年楚将军出手够狠,鸿胪寺又捞走了他们许多劳力,才让幽州边军能够轻松抵抗。
只边军这会儿也是叫苦不迭。之前有楚将军和沈安侯坐镇,加之将作监鼎力相助,他们无论装配还是补给供应都是最齐备的,对付外敌也有底气的很。可如今整个大燮都是拆东墙补西墙,李相又是个坚定的保守和谈派,再加上镇守幽州的陈家因先帝驾崩一案被削的没脾气,谁还管幽州军的死活呢?
幽州军苦不堪言,而另有一批人比他们更加迷茫,那就是当初被沈安侯历练过的那十几位世家子并后头到琼州的“天子门生”。虽然他们的治下比别处更安生的多,但他们却完全想不明白,自己该为谁效力。为了百姓?为了家族?还是为了皇权?他们一次次在夜深人静中问自己,一次次期盼有一个人来与他们把道理讲明白。
甚至于他们有一种冲动,想跑到秀川郡问一问沈安侯,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只他们内心却还有另一种恐惧在阻止着他们,让他们踌躇不前。沈安侯是反对世家的,可也不是个顺应皇权的,那他终究想要的是什么呢?他这会儿是否也在迷茫,还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道路呢?
也就是在他们纠结无助的时候,沈安侯给他们每人送了一份礼物——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巨著《资本论》。少年们在研读之余,一边觉得匪夷所思大逆不道,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说服。而结果便是他们更加迷茫了,也更加害怕最终的局面被揭开。
这会儿呆在京中的陈晨李懋便在将作监里喝茶叹气:“便是去岁干旱蝗灾,也没觉得这般不顺,如今咱们将作监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能干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标准工科男李懋这会儿正百无聊赖的翻着沈安侯离开前特意让人送给他的《物理学》,“对了,我父亲大概要找你麻烦了,你想好怎么应付没?”
“清除异己嘛,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陈平倒台,整个陈氏都跟着倒霉,其余世家疯狂攫取空出来的利益,他一个小年轻根本站不住脚跟:“李相什么章程?把我撸了官职放出去算了还是要关我几年?”
“你就是被牵连的,也张罗不出多少罪名来,不过你父亲只怕要吃苦。”李懋也不瞒着,一五一十的说了:“我爹弄了他徇私枉法贪污受贿之类的罪证,运气好贬为庶民不得录用,运气不好只怕有牢狱之灾。”
“得了,我心里有数了。”陈晨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脸上无悲无喜:“咱们到底是被沈侯爷给娇惯了几年,才觉得官场只需做出成绩来就行。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他伸手指了指屋顶,“你姓什么比你干什么更重要。”
“去秀川吧。”李懋依旧低着头,淡淡道。
“那你呢?”陈晨认真看他:“你就准备跟着这污浊一块儿沉沦?”
“我么?”李懋抬头一笑:“你不介意被贬出京城的时候,多带一个书童一块儿上路吧?”
“就你这样的,当个马夫还差不多。”陈晨嘴里埋汰,眼中却亮起了光彩:“既然这样,就说定了?”
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人生总有许多选择,唯顺应自己的内心才能不悔。
第199章 大逃亡
李正牧的手段却比李懋猜测的要凶残的多,他可不止想把陈家赶出去, 还想彻底灭了陈家。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陈家好歹是历经几百年的老牌家族,族中年轻优秀的子弟更是不少,这会儿不彻底摁死了, 谁知道过个几十年, 他们会不会反过头来, 反咬上李家一口呢?
要说陈家虽然倒了个家主, 但好歹是大燮的顶级世家之一,还是当今圣人的母家,怎么着李相都要给几分颜面。然而李正牧却并不这么觉得,反而劝诫穆岚道:“圣人既是天下之主,就该摒弃私念。于公,陈家犯下谋逆大错,保全陈太妃已经是网开一面,圣人切不可再养虎为患。于私, 陈家身为陛下母家, 却知法犯法,更因从严处置, 才能展现帝王威严。”
穆岚哪里不知道这些都是借口,李相只是不想再给陈家复起的机会呢?然而他手中一无权势二无亲信,朝中世家又以李家马首是瞻,他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在圣旨上盖了玉玺。
李相踌躇自满的点齐兵马直往陈家拿人, 却并不知道自己儿子第一时间就把他的老底毫不客气的泄露给了陈晨。而陈小郎君也是个有决断的,趁着大清洗尚未开始,找了望江楼的掌柜,和奚末接上头,一边给自家亲爹送信,一边带着家小利用沈安侯留下的地道离开了京城。
等到李相手下杀到,陈家早就人去楼空,而往寿州传旨的钦差大臣同样扑了个空。李正牧脑子一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气势汹汹的跑到自家一看,好嘛,他自家小儿子也不见了。
李正牧气了个仰倒,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老血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是去找沈安侯了,他索性点了位将领带一队人马,一路往秀川郡赶去,便是捉不住这两个小的,直接把沈放给兜住了也算完成任务。
沈大老爷得了奚末的消息就料到京中要给自己找麻烦了,信鸽飞的比兵士两条腿要快,这路兵马还没走到一半,沈安侯已经召集楚将军和冉大头领开始做安排了:“不能让他们发现十万大山里的秘密,咱们得在半路伏击。舅舅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还能有如何想法?这一路上他们得路过多少山头。”楚怀嗤笑:“一个山头吃下他一两百人,等他到了秀川郡,只怕已经是光杆司令了,说不得怎么不小心得罪了山民被揍个半死不活,还有谁来找你麻烦。”
沈安侯笑:“英雄所见略同,只是其中调度还需舅舅安排。”
楚怀却是摇头:“我一把年纪了才懒得跑,还是让你军校的学院出去张罗吧,正好看看他们的正经本事。”
话虽这么说,人员配合武器装备还是需要一番协调调度,冉越自是要什么给什么,还直说:“让冉风冉云都去,他们也该为先生效力的。”
沈大老爷这边以逸待劳,还有空飞鸽传书给沿路的站点,让他们避开朝廷官兵的行进路线迂回将陈家一大家子给运过来。而陈家老小这会儿却心中忐忑,甚至有人开始抱怨:“咱们陈家何时这般狼狈过!便是咱们不逃,难不成李相还真能将咱们全家下大狱?如今倒好,一跑了就再没有回头路了,咱们可真就是逆贼了。”
说话这位是陈旭二哥的妻子米氏,陈晨得叫她一句表嫂。这些天乔装打扮东躲西藏,还不能走大路,专挑偏僻山路跋涉,她也真是累了。这会儿大家正吃干粮歇歇脚,她便忍不住说了两句。
陈小郞也没空与她扯皮,直接道:“当初我是问过了大伙儿的,您自个儿不愿留下来当忠良。这会儿半道上又反悔了不成?那我将您送回京城去可好?”
米氏便不言语了。陈家嫡支就陈平和陈刺史两房,随着陈平入狱,长房子嗣也多被牵连,官职被撸干净不说,若不是陈晨上下奔走,只怕有一个算一个的都逃不掉陪着陈平一块儿吃牢饭去。眼见着大伙儿就指望陈晨带着他们重振家业了,谁还敢违逆了他去?哪怕他年纪最小,这会儿看他不耐,也没人敢再倚老卖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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