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压着打的杜琅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大手一挥,让手下喊话:“前头几艘,给我撞过去,开了道上了岸,咱们杀他女良的!”
要打仗就得有牺牲。虽然不知道琼州的府兵哪里来的这么快的应变能力,又如何得了这般利器,可他们在陆地上被追着砍杀的印象实在让海盗们记太过深刻,以至于他们完全忽视了一个问题:敢迎着他们开船撞过来的士兵,到了岸上真的会怂吗?
小船上的士兵也看出海盗的打算来。对此他们早有应对,并不靠着以伤换伤来阻拦。灵活的转移方向,始终在海盗们的两侧放冷箭,虽然止不住他们往岸上去的脚步,可到底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十几艘海盗船有两艘被射穿了船舷,巨大的破洞甚至没法支撑到他们上岸。看着慢慢下沉的船和狼狈逃上来的水手,杜琅皱紧了眉头,内心的不安越发严重。
紧赶慢赶,海盗们总算冲上了海岸,直奔那个巨大的建筑去。他们也收到了一些消息,那里头有海盐,有食物,还有银钱。甚至如果能控制住那儿,他们以后便能衣食无忧。不过还不待他们靠近,便感受到地面微微震动,只一个转眼,竟然有一批骑兵,冲着他们就奔了过来。
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琼州会有骑兵”和“马怎么能在沙地上跑起来”这两个问题,他们就已经遭受到近乎毁灭的打击。两条腿到底跑不过四条腿,然而想要登船逃跑,却发现已经晚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马已经将他们登陆的几艘船上的人手剿灭个干净,往上头扔了些什么后,船便立刻燃烧起来,没一会儿便成了个火球。
真是太邪乎了。杜琅看着水面上的火,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然而脚下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的进攻完全在琼州的预料之中,而他们并不是捕猎者,而是被紧紧盯住的猎物。
砂砾下,露出灰白的坚硬地面。沈安侯骑在马上抹了把汗,跳下马捡起自己丢过来的长枪:“看来我这片临时的水泥地还真没白修,这不,捞着了一条大鱼呢。”
沈刺史一直知道琼州有人在给杜琅传递消息,他隐忍不发,就是为了能将杜琅一举擒拿。虽然杜琅这伙人并不是琼州周边最强的海盗,但他们的位置却是最好的——易守难攻,而且可以作为连接其他海盗根据地的中转站。沈安侯想要拿下琼州的航路,就必须先拿下杜琅的地盘。
当然,他的小心思并没有太座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杜琅虽然嘴硬心狠,可到底败在了疲劳审讯之下。不过三天后,沈安侯就拿到了琼州附近海盗的具体分布图,以及简略的航线图。召集人手一商量,大部分人都选择保守处置:“咱们现在这般挺不错的,只要有海盗来犯,就能将人打回去,没必要特意进攻将这些地方拿下。”
这也是沈安侯意料之中,杀海盗算不得杀敌,海盗的地盘也不是开疆扩土,对于官员们来说,他们就和山匪是一个意思:对地方治理没有大患,就尽量和他们和平共处。孔墨竹说的更是直白:“有那个财力物力人力去剿灭海盗,不如放在沿海多训练些守军,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的多了,他们就不敢来了。”
见大部分人都赞同这个想法,沈安侯便点头通过了,只自己加了一条:“记不记得夫人想要种植海菜的事儿?沙滩不是个好地方,但我听杜琅的描述,他那里礁石林立,似乎是能行的。我想着这地方还是要拿下,你们要是没兴趣,我就让我手下人去做了啊。”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儿,琼州的官员们自然不会计较。沈安侯从边防海军中抽调了一部分“政委”们特意记住的人手,押着杜琅便往他盘踞的小岛去了。至于孔墨竹则忙着将城中和海盗勾结的官员商户们收网抓捕,一时间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少颇有名望的人纷纷落马。
琼州百姓听说以往连年遭受灾害,与这些家伙脱不开关系,也忍不住一人一口唾沫的呸过去。同是为了利益,沈刺史和他带来的大人们虽然跟着商队大把的银钱赚着,但更多是为百姓做好事,他们拿的再多,百姓们也不会有意见。而这些却是吸血鬼一般拿百姓的身家性命去填满自己的仓库,相比之下是何其卑劣,何其可恶。
大多数时候,百姓都是善良的。他们并不在乎别人从他们身上赚取了多少,只要自己能够活的好一些,更好一些,便会发自内心的感激。沈安侯和世家子们做买卖是在琼州过了明路的,可百姓们就是不觉得他们做的有什么不对。有本钱的人做生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若是没有商人在,这些货物无法流通出去,琼州百姓们才该哭起来呢。
不得不说,这里头林菁和她手下的医女们出门给人义诊的时候“无意间”讲出来的道理起到了大用。而一开始对于夫人抛头露面还会觉得不妥的孔墨竹,已经完全不想再管老沈家的事儿了。他们家的人,总会有些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念头想法,看起来匪夷所思于礼不合,可真做出来,无论雷霆之举还是潜移默化,总能收到非常好的效果。
如今海滩沿线除了海洋公司的劳力和琼州府兵轮流驻守,已经彻底做到“坚壁清野”,海盗们得知了杜琅的遭遇,又有他所处的荒岛被沈安侯的人扼守,一时间也犹豫着要不要再向琼州进犯,让当初抱怨过沈安侯手段太过粗鲁暴力的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做法。
而琼州地界上,有了更多的人口开荒种田,也有人选择当工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能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从此不用受飓风和海盗的威胁,虽然不至于衣食无忧,但温饱总能解决。
府兵也从被人鄙夷的位置变成了全琼州的英雄,孩子们都以参军为荣,百姓们看到他们便笑脸相迎。这样一来,血性汉子还有什么理由不拼搏?尤其州府给他们的优待并不少,退役之后也能安排妥当,勤奋一些的,在都尉府里都能学到一技之长。当生活有了保障,谁又会愿意当个面目可憎的人?
沈安侯定下规矩,海洋公司和州府组织起来的买卖所得的利益,除了劳力们的酬劳、商人们的利润和交给朝廷的税收外,剩下的收益按照比例分给不同官职官位的官员们。这样一来,也保证了继任的官员不敢随意更改,反而要处处维护他定下来的格局。毕竟万里当官只为财,敢断人财路的,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架空还是小的,抓了把柄整死都完全有可能。
这些好处只给官位上的人,并不跟着官员的调动而转移,便如现在是世家少年们得好处,等他们走了,圣人的精英团接手琼州,也能接收这大笔的银钱。沈安侯还是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我便不养鱼。你们自己凭本事捞钱,但别捞过界,否则我抓住一个摁死一个。”
他这话说的带着几分杀气,下头小青年们一个个噤声应诺,心里却想,能光明正大的捞政绩得好处,自己傻了才去受贿和盘剥百姓呢。
第135章 急召
圣人派来的这群精英虽然一开始有些狂放,可到底是精挑细选出来, 要为今后树旗帜立榜样的, 总不会是不靠谱的家伙。不过三五个月的功夫,他们便理清了自己的工作,感叹之余不免更加虚心一些, 尽力将事情做的最好。
世家子们也不在乎, 反而慢慢下放权力, 真把自己当人形盖章机使唤。其实他们心里明白, 再过半年,沈安侯任期满,他们都是要跟着回京的。便是他们自己不舍,圣人还提防世家呢,看这架势就知道,琼州必定会成为圣人培养人才的摇篮,成为圣人新政的标杆,哪里会容世家们再插手?
这事儿虽然没明说, 可大家心照不宣, 并未发生什么冲突。周朝他们也不再想着改变琼州的办公传统,实在是沈安侯做出来的书册和账目真的比以往他们学会的好用多了。事务繁杂的情况下, 谁不希望能看到清晰简洁,一目了然的东西呢?
便是女官吏的事情也变得不重要,和她们相处习惯了就知道,她们还真没把自己当个女人看待。无论是抡起武器,还是拿起笔杆子, 一个个犀利的让不少男人都自愧不如。要真追究起性别的事儿,反而要被嘲笑:这是怕了她们,故意找借口将人驱逐出去吧。
好男儿就该赢的光明正大,拿性别说事儿的都是软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琼州上下已经有了这样的意识,也有越来越多不甘平庸的女子投身到琼州的建设和管理中来。沈安侯对此十分欢迎,下头的官员们也只能保持中立,最后便形成了这般务实的风格:不论性别出身,只看能耐如何。跟得上大伙儿的节奏的就上来,跟不上的不管你背后是谁,统统滚蛋。
小程氏虽然一直没个官职,可她到底是比沈汀更能干些的人,和在琨郡一样,琼州的账目就没有她心中没数儿的。多少人皱着眉去沈汀的办公处专找她,又一脸“我终于明白了”的表情跑出来。无论沈安侯还是林菁通通不管,沈汀甚至得意:“我媳妇儿厉害难道不好?我巴不得人人夸赞她呢。”
等到十月底,琼州再次迎来丰收,周朝他们被拉着换了衣服一块儿帮着百姓收割,陈晨美其名曰:“这是琼州传统。”当然,官员们也可以端着架子不去,只是在这之后会不会被治下百姓吐槽,拿来和隔壁县的长官比较,那就实在是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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