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次他中毒,也许只剩下一天的生命的时候,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惶恐,什么叫做害怕,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不,是度时如年。
在她面前,他向来是坚强的,勇敢的,无所畏惧的,像一棵参天的松柏一样,为她遮风挡雨,而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享受他对自己的好。
可如今,这棵松柏倒下了,失去了养分迅速地枯萎,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的消逝。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猛然发觉,原来他对她的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她的骨髓里。
而他在她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也在她不经意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墨辞,你要挺过去,你一定要挺过去——”
她握着他冰凉的,好似没有了温度一样的手,泣不成声。
握在掌心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两下,这个动作在这样静谧的夜里,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谢悠然看着那颤抖的手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墨辞,你醒了吗?是你醒了吗?”
可,当她看清楚了床上人儿的状态时,却又忍不住失望了。
他并没有醒,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起来,牙齿也在咯咯作响,像在打寒颤。
打寒颤?她的心里咯噔一下,涌上了不妙的感觉。
急忙用手背去试他额头的温度,果然,滚烫滚烫,身上也像个火炉一样,烫得吓人。
不好,他的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烧。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有危险。
谢悠然慌忙去灶房生火,烧了一大锅热水。
兑了一木盆温水端进来,她将毛巾用温水打湿,开始替他擦拭身子。
哦对,还有酒精,酒精也可以降温。
可这地方哪有那么纯的酒精?最后谢悠然只找到了一壶韩猎户平时喝的劣质烈酒。
顾不得男女之嫌,她解开韩墨辞的衣裳,用毛巾蘸了烈酒给他擦身,做物理降温。
幽幽的油灯下,他下身仅掩盖着一床薄毯,裸一露着胸膛和手臂,平时里因健康运动而锻炼出来的完美的肌肉一览无遗地展露在谢悠然的面前。
性一感的喉结,迷人的锁骨,贲张有力的肱二头肌,纹理分明的八块腹肌,优美弧形的人鱼线,无一不像是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每一根线条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引人流连赞叹。
就连胸口那被黑熊抓过而留下了淡淡疤痕的位置,也因为那只不大不小形态逼真的狼头刺青而显得格外的性感,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表的,能令人着迷为之疯狂的野性之美。
若换做以前,见到此等诱一人男一色,谢悠然定然芳心乱撞,控制不住自己鼻血喷涌。
可眼下,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他充满男性力量的美,他的身体很烫,起码烧到了三十九度多,如果不及时将温度降下来,高烧很可能导致他各器官衰竭,到时候,就算韩猎户拿到了解药,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村里就一个老村医,医术还不怎么的,镇上又太远,一时间根本请不到大夫,只能靠她用这种笨办法来降温。
她心急如焚,不停地用温水和烈酒交替着给他擦腋下四肢,内心在暗暗祈祷,希望老天爷能帮他们度过这一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的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只有一灯如豆,发出微弱幽蓝的光芒。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韩墨辞的高热退下去了,人也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打寒颤。
谢悠然在用手背探得他的额头温度跟自己无异之后,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像被人抽尽一般,跌坐在了床沿。
重新将被子给他盖上,她起身下床去倒了木盆里已经冷却下来的水。
刚推开门走出去,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汗湿透。
回到屋里,重新生了一盆炉火,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大概是晚上十一二点钟了。
韩猎户还未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解药找到了没有。
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眉间掠过一抹疲惫。
夜色冰冷,更深露重,乡下的夜,格外的寂静。
倦意袭上心头,不知不觉,她的眼皮就沉了下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一个激伶,身子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
摇了摇头,又搓了搓自己的脸,努力地让自己清醒。
下意识地望向床上,只见昏迷中的韩墨辞竟然又开始哆嗦起来,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道:“冷!”
冷?她一惊,睡意瞬间全无。
急忙爬到床上,她一摸他的身体,冰冷冰冷,像是从冰窟里爬出来的一样。
而他的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了一团,上牙和下牙碰撞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谢悠然慌忙跑去衣橱处,翻找出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盖在他身上,但是韩墨辞还在喊冷。
她又跑去了韩猎户的房间里,把他的被子也抱过来了给韩墨辞盖上。
但,还是无济于事。
他依然浑身发抖,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整个人显得苍白又孱弱。
第194章 用身体温暖他
谢悠然急得跺脚,六神无主之下,又在屋子里生了好几盆炭火。
屋子里被熏得温暖如春,可韩墨辞的身体依然冷得像冰块。
“怎么办?怎么办?”她彻底没招了,手足有些无措。
饶是她活了两辈子,前世学过那么多急救手法,却面对这种情况,依然无能为力。
心头涌上一层绝望,她恨自己没用。此时此刻,竟无计可施。
在屋子里团团转了好几圈,最后,她一咬牙,脱掉了衣服,掀开了被子钻进了被窝里,用脱得仅剩下肚兜的身子,紧紧地抱住了韩墨辞。
他的冰冷,她的火热,相互取暖,相互慰藉,像两支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厚厚的被子下,她用自己的身体带给他温暖和能量,然后,轻轻地在他耳边哼起了一支家乡的安抚歌谣。
她知道这样做没什么用,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觉得,再这种情况下,做点什么总比不做好。
万一老天爷动了恻隐之心呢?
不知道她身体的热量传导到了他的身上,还是这支安抚歌谣起了作用,慢慢地,他的身体不再哆嗦,人也安静了下来,原本惨白惨白的脸,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她大喜,那颗紧绷的心,也终于慢慢放松。
夜,渐渐地深了。
许是被子里太暖和了,谢悠然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她感觉自己被一个火炉子烤醒的时候,才发现,韩墨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烧了起来。
她赶紧爬出被窝,去烧水,给他擦身,物理降温。
如是再三,烧起来,降下去,又烧起来,再降下去,几番折腾过后,他彻底退了热,没有再反复高烧。
一晚上的照顾,谢悠然也累得精疲力尽。而这个时候,公鸡的鸣叫声已经在村子里响了起来。
天快亮了。
此时,距离韩墨辞中毒,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时辰。
而韩猎户,依然不见踪影。
整整一个晚上,他没有回来。
韩墨辞的脸色越发不好了,脸上还隐隐有了黑紫色。
谢悠然心头暗叫不好,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被子,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溃烂,黑紫色也蔓延到了胸腹部时,她眼前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晕倒在地。
“韩叔,你快回来啊!”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急得一时六神无主。
她给韩墨辞的伤口换了药,换了纱布,余下的时间,就只能跪坐在床沿,双手合十,暗暗祈祷老天开眼。
时间如沙漏,一点一点的过去。
烧了一个晚上的炭火,终于熄灭。
屋子里再度变成了一个冰窖,谢悠然的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如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墨辞——”她看着他的手脚都开始蔓延成黑紫色,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屋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随即,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大丫——”
那人声音嘶哑,披着一身的雪花,寒气逼人。
谢悠然一惊,“韩叔——”
她慌忙冲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韩叔,你怎么了?”
“我没事。”韩猎户的身体冷得像冰棍一样,他没有戴帽子,头上,甚至连眉尖都覆盖着雪,嘴唇干裂着,死白死白,但是他的脸色却异常的潮红,眼角眉梢涌动着的,也是一种异常的兴奋。
“大丫,给。”他颤颤巍巍地松开掌心,那里面,死死地攥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谢悠然身体里的血液哗啦一声瞬间沸腾燃烧起来。
她吞了吞口水,死死地盯着韩猎户,不敢置信地问他:“这是,解药吗?”
“是,”韩猎户喘着粗气,重重地点头,“一日尽的解药。”
“太好了。”谢悠然提了一个晚上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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