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一直认为,在宿舍“阶级”中处于最底端的裴晓白,根本不底端,那她以前做的那些算什么?是不是在人家面前全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就像是个傻子一样。
恐怕,就真是。
任玉玉现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嫉妒”的了,她只是一直觉得,裴晓白和宿舍里的人格格不入,宿舍里的其他舍友,都是城市出身的,大家聊起天来很有共同语言,诸如什么电影、音乐、喜欢的明星,说什么都能说个不停,而从镇上出来的裴晓白,则什么都一头雾水,消费观也和她们截然不同。
不同的人,怎么能强融?好像在意识到几人不同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忍不住将裴晓白视为异端,不愿多和她亲近,甚至时常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是高人一等的,是有优越感的,偶尔教她一些化妆知识、奢侈品常识,那也是纡尊降贵,帮了人大忙的,也正因为这种想法,当裴晓白没有给予她期待的表现,诸如什么感激涕零、景仰羡慕等时,她就忍不住地愤慨,觉得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这人还不识相。
再加上……即便她比裴晓白“优秀”这么多,她还是没法比过她。
可现在,连这份“优秀”也没有了,任玉玉曾在脑内幻想过,裴晓白再优秀、学校里的男生再傻,也会在进入社会后,被现实击垮。到时候,她任玉玉是有城市户口、父母有养老金、家里有房有车有嫁妆的人;而裴晓白,还得要和未来的爱人一起奋斗,从头再来。
呵呵。
如果裴晓白这点条件让别人知道,贴上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她就算再奋斗八辈子,也比不过裴晓白的一根指头,她不甘心,不甘极了!可差距大到这份上,她还能怎么办?
“对了爸爸,你可别因为我,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作,晚上其实郑总也没干嘛。”裴晓白倒不是圣母,只是确实没发生什么,也优先为郑总考虑。
“公司还真不缺这么一个供应商,你放心吧。”裴闹春笑了笑,“起码短期,我是不同意再和郑总公司合作了,你得相信爸爸的实力、公司那么久了,供应商基本也都有好几个备选,谁要欺负了我家小公主,我肯定不让他好过。”
“老爸……”裴晓白是非常无奈,她悄悄地瞥了眼后座的舍友,尴尬都从脚底板窜了上来,“都说了,别说这个了。”
“反正你只要知道,爸爸做这些事业,为的就是未来让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就行,要是我拼搏事业,还得要你委屈求全,那不如直接关了算了。凡是欺负你的,爸爸肯定要和他们好好计较一番的。”裴闹春说得认真,“不止那郑总,今天晚上在那包厢里的,我还都得筛选一遍,但凡他们没有比其他供应商优秀,这一年,我是肯定要换掉的,你郭叔叔那,爸爸也会处理的。”刚刚裴闹春一出门,就往郭太太那通风报信了,对方虽然愿意容忍丈夫的花花行径,可心里不是不生气的,只要有这么一个借口,便能好好地和人计较一番。
老爸的话固然中二,可听在裴晓白心里却觉得格外暖,她笑得眉眼都跟着弯了起来:“好,我知道了,总之天塌下来有您顶着,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在我身边。”
“知道这个道理就好。”裴闹春看着女儿,“只要有人欺负你,爸爸是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不但不让他好过,爸爸还要让他学会后悔两个字怎么写。”裴闹春的话意味深长,惊得后头的任玉玉一激灵,神色有些惶恐。
“哪有那么多人欺负我。”裴晓白无奈地看了眼爸爸。
“没人欺负最好,要是有人真这么犯傻,那爸爸也会让他学会怎么做个聪明人。”
任玉玉的脸都白了,那股子嫉妒恨意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要她的心被折磨到不行。
很快,车便到了学校旁边,她们外出实习是预先批了晚归条子的,就算没有批条——那也能里通外合,偷偷地让舍友来开门,裴晓白依依不舍地和爸爸说了两句,便和任玉玉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对了晓白。”裴闹春在女儿转身前又补了句,“爸爸觉得那酒店不好,你要是想实习,爸爸给你安排一家,好吗?要不爸爸挺担心的。”
“行行行,马上辞,立刻换。”今晚裴晓白也算是知道了绘金大酒店里的乱象,她也没倔,直接同意,然后便迅速地往前跑去,生怕爸爸又留她说什么。
她完全不知道,和她站在一块的舍友,遭受到了多么巨大的心灵打击,此刻恍恍惚惚的,很是痛苦,因为任玉玉已经明白,也许她再也没有能比得上裴晓白的地方了。
……
这个夜格外漫长。
韩萧楚终于醒来,他身上全是黏糊的汗水,睁开眼看到的,是包围着自己的一干人等,家庭医生、爸妈、管家、秘书……总共十号左右的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萧楚,你没事吧?”韩妈妈格外担心。
“我没事。”韩萧楚咬牙切齿地说出,不,他有事,他已经不想回忆,自己在诊疗室内,是如何对着一堆爱情动作片释放的过程,时不时地,还有医生探头进来询问,对方还挺体贴:“韩总,需要换别的类型的片子吗?”
这该死的温柔,让他只想说一句,天气凉了,这医院该倒闭了。
他倒宁可自己真违法犯罪了,也好过这么被包围着强势围观,这脸,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第179章 女儿是朵莬丝花(八)
对于任玉玉而言, 这段时间格外难熬,原先对她而言如鱼得水的宿舍生活,现在看来,却只剩下折磨。
“任玉玉,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奇怪了吗?”李敏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要不要现在装得这么白莲花啊。”她也算是忍不住了,几乎是撕破脸地说话。
这变化,大概要追溯到一年以前, 她们还在绘金大酒店实习的时候,说好的宿舍一起去,结果任玉玉和裴晓白都偷偷提前结束了兼职实习, 搞得她们几个反倒落单,她逼问了好几回,两人都含糊其辞, 什么也不说,要她很是一顿气。
不但如此, 在回到宿舍后,一切更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放在以前,如果是裴晓白, 期末期间二话不说, 自己每天早起跑到读书馆, 独独没她的那小群里,免不了要说两句“学习婊”、“假惺惺”之类的话语;更别说裴晓白还得了最高档的国家奖学金和学长学姐合作的项目也获得了国家级奖项,可现在, 三人小群里,就像是她们俩的独角戏,任玉玉只是这么看着,一言不发,这算什么?
不但如此,任玉玉居然还说什么:“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到底当初是谁牵头的呀?
李敏芝气冲冲的,也不等任玉玉回答便继续往下吐槽:“我真是服了,搞不懂,你到底是和我们玩还是和裴晓白玩,她和你又不搭嘎,你一副舔狗样子,太搞笑了吧?”她颇有种友情被背叛的感觉,“再说了,我就搞不懂了,你翻来覆去说的那两句,裴晓白好,到底好在哪?以后我们也不会是一个阶层的人,她想要留在这,那得做个B漂,压榨全家血汗钱才能租个小单间,更别说以后落户了,考得好顶个什么用?”
任玉玉重重叹气,她甚至没敢和李敏芝对视,只是依旧应付地说着:“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我只是觉得,咱们那么排挤人,太幼稚了……没这个必要。”
她咽了口口水,哪敢承认,在一年前,她不但陷害裴晓白失败,还在次日被对方的爸爸约出来好好地谈了一番话。
任玉玉只要想起那天在咖啡馆,听那男人轻声细语说的话,就脸色一白,手都忍不住有些抖。
前一天晚上,还在那哄着裴晓白,一脸儒雅随和的裴闹春,面对他的时候,就像是换了张脸,许是她自个儿的印象作用,她总感觉在那一刻,坐在她前头的,是个确实掌管了大集团的总裁。
“这位……任同学,我要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家晓白的关照。”男人意味深长地道,在关照二字上加重了读音,“只不过,有的关照适当就好,没必要过度,你觉得呢?”
“我……”她觉得自己的那些行径一瞬间无处遁形,辩解都显得无力。
“不用解释,任同学,我想我还是有我的判断力的。我女儿呢,可能在外人看来,不是多优秀的孩子,不过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一个,她心大,不爱和人计较,我也不希望表现得斤斤计较,可是只要有人欺负了她,我这心里头啊,就怎么都不得劲,非得替她讨个说法才行,就比如,到底为什么我女儿会被宿舍的人怂恿着非得去酒店打工、又为什么大晚上的得去酒吧帮忙,说肚子疼的人看起来状态这么好,这些,现在追究也没有意义了。”
她一头冷水泼下,难堪到了极致。
“对了,任同学,我记得你们家是做生意的对吧?好像生意做得还好,是做外贸代工贴牌的吧?”
“你,你要干嘛?”任玉玉登时就紧张了,她平时也挺高调,时常说自己要回去继承家业,也没隐瞒过相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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