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娘抬高下巴,在心中冷哼,林淑娘没准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她早就发现了,对方定是和她有一样的机缘,要不怎么上辈子出自当朝探花之口的诗词,会被她随口说出,还得了个才女美名呢?就她上辈子那粗俗样子,谁能信她居然会做诗,用人东西,都不晓得要斟酌斟酌,哪像她,这么小心。
只是……
“玉娘,你今天可要谨言慎行。”坐在一边的顾大娘,眉眼如画,轻声地就同妹妹说,她很是警惕,生怕玉娘又闹出什么事情。
“嗯。”顾玉娘低眉顺眼,很是乖顺,心里可不这么想,自打一年多前,她找了个机会,趁着丫鬟嬷嬷都没注意,进了父亲的书房,劝告父亲不要再继续和太子往来后,她那本该顺风顺水的日子,就忽然转了个弯。
顾玉娘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她被父亲呵斥着跪下,满心委屈,父亲追问她,为什么说这些话,是不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她有话直说,面对常年在官场闯荡的父亲,顾玉娘明明重活一世,却还是两股战战,她编了个站不太住脚的理由,说自己是做了梦,梦见了未来发生的事情,捡着重点说了。
父亲虽然不信,可听到她说得煞有介事,又是什么太子被废、又是什么二皇子登基、又是什么他和大郎双双被太子拖累送命的,想来想去,也出现了疑惑的情绪。
她趁热打铁,绞尽脑汁,想起了上辈子听过的那些传说,太子开始东窗事发的时候,她已嫁到别人家中,她的夫君,才刚出仕不久,得不到什么一手消息,等后来被休弃回家的时候,关于太子的事情,更是家里的禁词,她没敢提也没敢问,要不是父亲动摇,她肯定憋回心里,可既然父亲意动,那肯得打蛇随棍上,顾玉娘便说了几件赫赫有名的事情,什么太子虐杀宫人,鞭笞太监……如果没记错,这些事情,这时候应当已经发生了。
然后顾玉娘便这么看着父亲,皱着眉,说他会去证实,那几天,顾玉娘简直春风得意,在她看来,只要父亲能站对了队伍,她有个丞相爹、又有个前途无量的哥哥,哪会像上辈子一样,遇到了个无情夫家,最后落得个做工到死的结局。
可还没乐呵两天,父亲便阴着脸回来了,他把她喊到书房,狠狠怒斥了一顿,告诉她,她说的一切根本是子虚乌有,什么贵妃娘娘的猫,还好好地在兽园养着;太子身边的公公,个个都在,没有报伤报死的;就连太子东宫的花费,也完全不高,很是俭省,根本没出现什么奢靡,与皇帝比肩的事情……他揣着相信女儿的心,但凡她提到的,他都去证实了一番,结果竟全是假的,最后他还被太子请去东宫,太子一边饮茶,一边看他,询问他这个顾相是不是离了心,若是不愿意与他为伍,可以去找二弟三弟。
他敢吗?他能吗?顾丞相立刻跪下道歉,直说自己是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甚至还出让了几个门下弟子的位置,给了太子的嫡系伴读,就为了顾玉娘这番话,他损失的东西,多了去了。
顾玉娘自是还想再争,她只以为是自己记错,可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后,她便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最后被送回了屋,开始关禁闭,除了找借口礼佛,根本出不去门,若是想要见裴玉琢,更是没门的事情!她只得装作乖巧,蛰伏到现在,今天宫宴,才得到了个出来的机会。
她已经想好了,父亲他冥顽不灵,她只得自己行事,今天宫宴,一定找机会和裴玉琢套套近乎,刚刚裴玉琢还没来时,她就注意到了林淑娘在和丫鬟吩咐什么,后来还对裴玉琢笑得奇怪,顾玉娘在猜到对方也是重生之人后,心里有了数,这林淑娘十有八九,就是要伤害裴玉琢,呵呵,有她在,这林淑娘别想得逞!
刚好这也是个机会,能在裴玉琢面前,再刷刷脸。
“表姐,你能陪我一起去花园那看看吗?”林淑娘小脸煞白,做西子捧心状,“我打小身体不好,许是人太多,胸口有些闷,想去少人的地方喘口气。”
裴玉琢犹豫了片刻,直接应下,她心里戒备,可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林淑娘身体不好这件事,大家都晓得,身体不适,她这个做表姐的还不陪上一陪,说出去也没道理。
林淑娘狡黠地笑了,她个子稍矮一些,没让裴玉琢看到她的表情,事实上她早就让丫鬟做好了准备,她说到底也是国舅的女儿,皇后宫里的丫鬟很捧着她,这御花园周边的情景,她早就摸得清楚,就在这小道过去,再拐两个弯,便到了成天池,那水一直挺深,在上辈子过两年的时候,夏仁帝有两个妃子在这发生争端,一个掉下了水池,后来查出,竟是这路边的几块鹅卵石,不知何时变得松动,人一脚滑,便会落下,林淑娘这辈子早就开始做准备,很快找到了准确的地方,今天入宫没多久,便把那些石头上又是抹油,又是撬动的。
她可不会像上辈子一样,在家宴,傻乎乎地推她的好表姐,最后她这身体分明很是康健的好表姐,居然只是落个水,就开始装病,害她不得不去寺庙修行,后来嫁给那糟心玩意,身体亏损又常年生气,婚后没几年,就没了性命,当然,仇要一个一个报,首先就是她的这位好表姐,不知道这辈子在宫宴落水,弄成个落汤鸡上来的她,还能像上辈子一样好运吗?
“姐,我想去花园那看看。”顾玉娘来过后宫好几回了,她注意到林淑娘去的方向,立刻和姐姐汇报,做势要起。
“不行。”顾大娘很反对,生怕这妹妹又胡闹什么,可拦不住,眼看她就要站起了身,没有办法,她只能跟上,两人一起来,不少坐得烦的小娘子也跟了过来,直说什么要一起去花园看看,顾大娘一时没能拒绝,毕竟这儿可有不少父亲朝中好友的女儿,顾玉娘则很是乐意,如果她真猜对了,就该多带些人去看好戏,就算猜错了,也只当是去了花园一场,她们浩浩荡荡地一行人,便也跟了过去。
这场好戏,像是马上要开始了。
“表妹,你好些了吗?”裴玉琢站得笔挺,走了这么些路,她生怕头上那些个步摇打架起来,若不是碍于首饰裙子,没准她真能走出个虎虎生风,太过无聊,她开始在心中默默背起了父亲亲手给她写的兵法教学,父亲说了,等过段时间,便和陛下提上一嘴,带她到边疆一段时间。
林淑娘声音轻轻:“好多了,我再休息会就好。”她指着前头,“表姐,你先看灯一会,我走两步就行。”水池上,漂浮着好多立式的宫灯,这也是年节布置,等元宵时还会换上一批,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家表姐身后,心中泛恶心,她就搞不懂了,她这个好表姐,怎么能生得这样魁梧,要知道,女子就当是弱不禁风地瘦弱模样,看看她,再看看表姐,谁能相信,她们竟一个是年头生,一个是年尾生。
裴玉琢挺听话,她静静地看着前头的灯,开始在心里寻思,不知父亲在西城那,能看到那么好看的灯火吗?干脆这回,随着节礼送去一些,只是不知好不好运送,要问问亲卫们,她耳朵很灵敏,听到了后头传来的风声——
“啊——”一声长长地尖叫,是林淑娘的,她往前一冲。
裴玉琢一个激灵,王不二在教她习武时,时常练这个背后突击,当然,师傅很有分寸,点到为止,若是她闪不开,便会轻轻打一下,小惩大诫,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刚回头,这才发现,林淑娘是在往她这……冲?
许是她闪得太快,林淑娘竟是一脚踩在了那块石头上,然后就这么扑腾一声,掉了下去,此起彼伏地尖叫,和扑腾水的声音,缠绕在了一起,格外刺耳。
裴玉琢都没能反应过来,要抓着人,表妹就已经下去了,她没学过游泳——这年头,一般也没有学这个的,她不知水深,周围又没工具,只能蹲下,伸手想拉——
“玉琢,你做什么呢,要是被拉下去怎么办?”顾玉娘不知从何处跑来,不赞同地冲着她摇了摇头,她扯着嗓子,“有人掉池子里了,快来人呀——”
顾大娘也来不及阻拦自家妹妹和裴玉琢的来往了,她是知道林淑娘的身份的,连忙使着丫头喊太监过来,幸运的是,这和宴会距离不远,很快有太监过来,手忙脚乱地救起了浑身发抖的林淑娘,送到了皇后宫中去,而女眷那,也已经是一片沸腾。
“玉琢,我会帮你说明真相的。”顾玉娘连忙表功,“我们可都看到了,是这林姑娘非要推你,你闪开,她便掉下去了,你们连碰到都没碰到!”她沾沾自喜,很是得意,有了这么半个救命之恩,以后她总算是绑到了裴家的战船之上了!
顾大娘这才反应过来,忙拉着厚脸皮的妹妹过来,和和气气地道:“若是有人问,我们也会实话实说的。”看到的人实在太多,她们也没法替谁撒谎,只是这林淑娘,怎么这么傻的?推人都推不中吗?如果没这本是,何苦搞这么一码子事。
已经被送到皇后宫里的林淑娘像个水怪,正在吐着水,她发抖得厉害,冬天的成天池水,可真冷,冷到她竟找不到一点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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