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一看自己衣襟上沾染的斑斑血迹,心中冷意蔓延,袖中的一双手暗暗攥起,凤仙花染就的纤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日光弥盛,青鸾的额头鼻翼渐渐沁出汗珠,半个时辰过去,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贴身的素缎中衣黏腻紧实地贴在背上。颈间汗珠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膝盖抵在冷硬而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咯的生疼,尖利的石子棱角似乎已经将她膝盖处的衣服刺破。渐渐地,那难挨的疼痛变得麻木。
青鸾数度几乎晕倒过去,又勉强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强撑住。
一个时辰到后,绣夏便迫不及待的转身回了王贤妃宫中。此时青鸾已经脸色苍白,浑身轻颤,她费力地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跪久了的膝盖却几乎直不起来,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
青鸾尚且残存一丝清醒的意识,知道此刻正是皇上下朝的时辰,便强忍剧痛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慢慢向皇上下朝回养心殿的必经之路上走去。
短短的一条路,青鸾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头部让她几乎支撑不住,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
终于,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明黄色。青鸾心下一松,正欲加快步伐,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再度醒来时,青鸾觉得自己的双颊清凉而尖锐地疼痛着,耳畔那种轰鸣声已经消褪。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武帝眉峰微蹙的面孔。
“皇上……”青鸾一惊,忙要起身行礼,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躺着吧。”武帝温然道,“谁将你伤成这般模样?告诉朕。”
青鸾眼中氤氲起盈盈的湖水,声音哽咽凄楚道“嫔妾……是嫔妾的错,惹贤妃娘娘生气了。”
“是贤妃?”武帝眉心一紧,“她把你打成这样?究竟是何原因?”
“是嫔妾自己说错了话……”青鸾楚楚可怜地看着武帝,迟疑半晌方才说道,“不怪贤妃娘娘……”
武帝见青鸾伤成这样,还一味地自己揽错,对贤妃十分忌惮的样子,心中便明白了。贤妃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怕是见青鸾得宠,心中有些不平,这才寻了由头出气。
武帝心中暗怒,正要发作,却忽然想起方才朝堂之上说起王贤妃的哥哥征战沙场英勇无畏的事来。
“唉,贤妃的性子是烈了些。”武帝宽慰道,“这次,是委屈你了。至于贤妃……”武帝语带迟疑,颇有为难之色。
若是责罚,恐怕王奕得知以后挂念贤妃,不能安心打仗。若是不责罚,青鸾却也实在可怜。
青鸾见武帝犹豫,转念一想便知缘由,不禁暗自心寒。面上却不露分毫,神情愈加凄楚,柔弱道
“请皇上不要责怪贤妃娘娘……一切都是嫔妾的错,不怪娘娘……”
武帝看着青鸾面上的伤痕,怜惜道“朕若不罚她,如何对得起你?”
青鸾含泪摇摇头,说道“嫔妾身份低微,能够伺候皇上已经是最大的福气了,万不敢因一己之身挑起后宫风波,更不愿皇上为难。”
武帝闻言,轻轻握住了青鸾的手,动容道“青鸾,你总是愿意体谅朕。朕得你在身边,亦是朕的福气。”
青鸾亦反握住武帝坚实的手掌,轻声道“嫔妾原本是要去御花园采些金银花为皇上泡茶的。皇上,如今天气渐热,您忙于朝政,难免上火。那金银花最是能清心降火的……”
“难为你想着,朕回头让太监去摘便是。你只安心养伤吧。”武帝轻轻整理着青鸾额前凌乱的发丝,柔声道。
“启禀皇上,启禀青常在,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绣夏来了。”门外侍立的小丫头进来回禀道。
听到绣夏的名字,青鸾眸中的恨意忽现,随即便又以凄然柔弱的神情代替,被武帝握住的手轻轻一颤。
武帝察觉,回头见青鸾泪光点点,面露惧色,便安慰道“别怕,朕在这里,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
第529章 番外:为难
“这是诬陷!这是栽赃!皇上,臣妾没有做这件丧尽天良的事!臣妾不认!”
武帝再一次望向了院正,语气里已是刀光乍现,“院正,你可确定这就是醉仙散?”
“回皇上,是。”太医院院正郑重其事的点头,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陷害李后啊!
武帝又望向禁卫军统领,“这包醉仙散,真的是坤宁宫里找到?”
“回皇上,是!”禁卫军统领面无表情的回答,语气笃定无疑。
武帝失望的看向李后,“朕与你数十年夫妻,竟不知你如此毒辣。”
“不!不是臣妾!臣妾没有做过这件事!这是诬陷!诬陷!”李后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目光森冷的瞪着院正和统领二人,恨不能拆骨扒皮了他们!
别以为她不知道是谁收买了他们两个!瞧刘惠妃那掩藏不住的喜意!
真当她是傻得么!可她没有证据!该死!
“来人,拖下去,谁敢求情,一律处斩。”武帝大手一挥,拂袖离去。
禁卫军统领带人将李后绑起,丢入冷宫后,将整座冷宫团团包围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次日早朝,废后的消息震惊全朝,得知事情经过后,不仅无人敢求情,连没有参与其中,李后所出的两个皇子,皆贬为庶民,发配西北。
不出三日,便传出了李后自缢身亡的消息。
武帝心疼张德妃,李后前脚去了西天,武帝后脚就封了张德妃为张贵妃,以做补偿。
这几日司嗔嗔过得特别不好,她知道的太多了。
虽然她说自己没有算出来什么,但是帝王向来敏感多疑,何况还是残暴惯了的武帝。
哥哥还没举事呢,她就要脑袋不保了。
谁说钦天监是个混吃混喝等死的部门?
明明就是个每天提心吊胆,得过且过的部门。
司嗔嗔迷迷糊糊的走回司家,眼前一阵阵发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司腾腾那圆润的包子脸,哭的像个熟透的烂桃。
“姐姐!”
司腾腾见司嗔嗔睁开眼,欣喜的跳了起来。
司嗔嗔爬了起来,揉了揉脑袋,只觉得依然头晕脑胀得很。
“这是怎么了?”
司腾腾委委屈屈的一头扎进司嗔嗔怀里,闷声闷气道,“大夫说姐姐是忧思过虑,累病了。”
“腾哥儿,今天的大字写完了吗?”
司嗔嗔心中暗叹,她虽向来单薄,却强健的很,如今前有温启华添堵,后有虎视眈眈一言不合就要摘了她脑袋的武帝,能不累么?
司腾腾圆滚滚的身子一僵,讪讪的离开了司嗔嗔温软的怀抱,别扭道,“家中如今只有我一个男子汉,姐姐病了,腾哥儿不能安心写大字,要照顾姐姐。”
“腾哥儿真懂事,但业精于勤荒于嬉,去把大字拿来,一边写一边照顾姐姐好吗?”
司嗔嗔虽知弟弟没有撒谎,但还是忍不住提点一番,如今腾哥儿正是塑造好习惯和自律性的年纪,若是松了,以后想紧起来恐怕就难了。
“这样子,姐姐会开心吗?”司腾腾突然一本正经的问道。
司嗔嗔一愣,随即笑道,“这是自然。姐姐的愿望,便是腾哥儿有出息!长大后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那我这就去拿笔墨纸砚。”司腾腾开心极了,这些日子司嗔嗔一直忧心忡忡,心事重重的,看起来十分焦虑,刚才大夫走前还说,要开心,才是最好的良药。
司嗔嗔怔忡的望着司腾腾圆滚滚的扭着小身子跑出去,突然想起那日张德妃房里的一盆盆血水,只觉得浑身发凉。
张德妃如何且不提,可那肚子里八个月大的孩子,确确实实的是武帝的骨肉。
可武帝竟然,下了这番狠手。
醉仙散是什么,不只会毒死胎儿,还会让女子此生,再无孕育的可能。
一个女子,还是后宫的女子,没有孩子傍身,失去生育的可能,何等残忍。
更何况,明明还有一个月,便能见到孩子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果真不假。
司嗔嗔垂下眼帘,这样的君主,难怪哥哥那般看淡名利的人,会选择这样一条没有退路的选择。
“姑娘,你醒了!”圆圆端着煎好的安神药走进来,看到坐在床头发呆的司嗔嗔,欣喜不已。
司嗔嗔回过神,闻到那药味儿,只觉得恶心的很。
打小她就不喜药。
昔日她还在江南时,每每一丁点的小问题,温启华就如临大敌一般,猛灌她药,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一命呜呼。
虽十分夸张,可温启华那眼里眉间的恐慌和紧张,却让她无比甜蜜。
淡淡的自嘲一声,司嗔嗔摆了摆手,“拿下去罢,不过是进来朝堂纷繁了些,不碍事。”
“不行!”圆圆和刚走进来的司腾腾异口同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司嗔嗔。
司腾腾放下东西,接过圆圆手里的药碗,缓缓上前道,“姐姐不乖,生病了当然要喝药。”
“……”司嗔嗔只觉得十分无语,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
是了,先前腾哥儿生病不肯喝药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